轰轰!
房顶塌了。
林动一手抓刀,被马新贻用铁链一拖,两人同时跳下屋檐。
……
“草!”
“你为什么不听话。”
马新贻脸色气得通红道,脖子上青筋都在跳动。
一旁的张汶祥欲言又止,连忙将周围的士兵呵斥走,“他奶奶个熊,你们看什么看,都滚回去。”
张汶祥脸一板,那些士卒互相间对视一眼,纷纷背着长筒火枪,避过即将展开的龙虎斗。
“我想斩了他。”
林动毫不避讳说道,眸子同样猩红一片,杀气未消。
“斩斩斩?你以为你谁都斩得了吗?我还想斩了曾国荃,直接当天王呢?可能吗?”
马新贻也是气极,尸山血海里,捡回命的两兄弟头一次红了脸。
“他抢我功?你看不到嘛。”
林动脸色恢复了几分平静,可就是这种冷,反而令马新贻心头一阵悸动。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兄弟!他抢你功,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可是你众目睽睽斩他,我拿什么给英王交代,别人是英王派下来的旅帅!是监军啊啊啊。”
马新贻拳头捏得梆紧,微微勾身,额头贴着林动的额头。
他粗糙的五指摁在林动肩上,咬牙切齿道:“他该死,我比你更想斩了他。但是不应该由你来动手,将军难免阵上亡,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懂不懂阴的?”
“况且,你知不知——明天英王就要来巡查。你斩他的人是打英王脸吗?这是在打我这个做大哥的脸。”
马新贻一字一顿。
“呵呵。”
林动一记冷笑。
“我们三兄弟,同生死,共富贵,哪儿有那么多破事儿,惹毛了老子们连陈玉成一起斩了。”
林动很想这样告诉马新贻,可这话最终还是梗在了喉咙上,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让他心寒的问题。
“你今天为什么不通知我?”
“白莲教入城,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消息!”
林动眉头一挑,那双怒火喷涌的眸子,终究是和马新贻对上,半步不让。
马新贻额头上都快要挤出“井”字来,铁青着脸。
“有我在啊,有汶祥在啊,一百多杆枪,能护不住你?”
马新贻还以为林动是在这件事上面生气,他做惯大哥,很难理解林动那种——渴望得到尊重的敏感心思。
又或是这个时代,上位对下位者,乃至于父对子,君对臣,大人对百姓!
一句我为你好,就能将一切的苦难,磨炼摁在下位之人的身上。
只要最终的结果,还算不差,达到预期……那么,就可以使“我对你好!”这句话成立。
问题在于,林动并非这个时代的人。
他心中自有一份骄傲。
“马——新——贻!”
林动一把扯住马新贻的衣领,一字一顿厉喝道:“我他妈告诉你,我拿你当兄弟,敬重你是大哥,是希望你拿我也当兄弟,当亲人看待。”
“而不是老子是你的手下,你他妈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尸堆里拖出来的。”
交织的怒火在两人中间不断的盘旋,酝酿。
“元觉,你怎么可以这样和大哥说话。”
张汶祥早就呵斥了左右。
这会儿周围只有他们兄弟三人。
哼。
林动狠狠瞪了张汶祥一眼,从废墟中抽出鬼头斩,转身即走。
张汶祥看了看张汶祥,又看了看马新贻,左右为难。
“让他走。”
马新贻紧闭着嘴,腹部发出闷雷般的声响,一口未吞吐的恶气,凶气不住在心腹中间来回冲刷。
马新贻抓住铁链的那只手,紧握成拳。
铁环被他一只大手生生捏成碎末。
淡淡的白烟,从马新贻头顶飘出,三兄弟之间,第一次发生重大的冲突。
“自古山水长相依,一时罅隙一世浓。”
“汶祥你莫要怪他,他现在还不懂事,以后会懂我的难处的。”
马新贻说这话时,如饮炭吞针,六尺虎躯男儿,眸中竟带点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