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宴中(1 / 2)

 “怎么了?”</p>

赵旸缓步上前,目光瞥向站在张尧佐跟前的那三人。</p>

其中两人赵旸之前还见过,是他那间雅室的侍者小厮,而另一人从衣着打扮来猜测,估计是这一层的管事。</p>

“老弟。”张尧佐回头瞧见赵旸,脸上怒气收敛了几分,恨声解释道:“先前我派人订宴时,亦预叫了矾楼有名的花牌,未曾想这厮此刻竟告诉我,我叫的两名花牌被人请去了……”</p>

所谓花牌,即陪宴的卖艺女子,能歌善舞是其基本技艺,水准较高的例如南宋李师师等,琴棋书画皆颇为精通,甚至还懂得吟诗作对,才艺学问未必不如学子及富家千金。</p>

这类女子在汴京极为常见,档次低的在街头的瓦舍、勾栏卖唱,若唱出名声便被大大小小的班社、行院以及酒楼请去驻唱,称呼也随其名声渐高而有所改变,例如擦卓儿、挂牌儿、小姐、行首、录事、甚至大家、名家等。</p>

小甜水巷那家范氏酒楼也不例外,只不过赵旸与范纯仁没叫罢了。</p>

而矾楼据说乃汴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驻于楼内的花牌自然称得上是京中名妓——需注意此时的妓女仅卖艺不卖身,卖身的叫做娼。</p>

当然,尽管卖艺不卖身,但若是遇到心慕的文人才子、甚至赴京赶考的学子,情投意合之下请为入幕之宾,这亦被当代文人奉为佳话,但结局大多不怎么好。</p>

赵旸对这类女子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见惯了权贵富豪的名妓,哪怕他也知道这些女子并非出于自身意愿,只是命运坎坷,为谋生不得已而为之。</p>

既不看轻,也不招惹,这就是他对这类女子的态度。</p>

“是谁?”赵旸好奇问道,很惊讶于有人会不给张尧佐面子。</p>

毕竟张尧佐今非昔比,此前虽为给事中、工部侍郎,前者位高而权轻,除了能时常见到官家、非宫禁自由出入宫城,就没剩什么特权了,后者更是纯纯的寄俸官;但如今,张尧佐已贵为权知开封府事,正五品的朝官,等同于后世的京城市长,甚至权柄更重,居然还有人故意要落他面子——对方明显是故意的,因为惹不起张尧佐,肯定会出面解释说明,在明知此事的情况下,那两名花牌还被对方截胡,对方明摆着是故意不给张尧佐面子。</p>

再者,对方来头更大,更令矾楼得罪不起。</p>

“刘从广,及李家兄弟。”张尧佐恨恨道。</p>

“谁?”赵旸对此毫无印象。</p>

只见张尧佐狠狠瞪了一眼那名战战兢兢的管事,抬手示意,请赵旸移步至回廊一角,低声解释道:“群牧副使刘从广,此人乃已故太尉刘美次子……”</p>

“群牧?群牧司?管理马政的那个?”赵旸大致有印象,不解道:“虽不能说不重要,但也谈不上要职吧?”</p>

张尧佐摇摇头道:“老弟误会了,他那个群牧副使算个屁,连其父刘美也算不上什么,关键在于章献明肃皇太后……”</p>

眼见赵旸一头雾水,他压低声音道:“即已故刘太后。”</p>

“哦。”赵旸恍然大悟,随即疑惑问道:“刘美与刘太后莫非兄妹?”</p>

“嘿。”张尧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低声道:“各中秘闻,老弟不知。……刘太后年幼时家道中落,寄养于母家,后又为唱妓,最后嫁给蜀地一银匠龚美,夫妇辗转至京师谋生。因生计艰难,龚美欲将……咳,将她卖掉,改嫁他人,机缘巧合之下,最终献于当时还是皇子的真宗……后刘太后因无家门兄弟子侄,遂认龚美为兄,龚美亦改名刘美……”</p>

赵旸张着嘴,愣了半晌才道:“看来刘美此前待她还不错。”</p>

张尧佐表情古怪地看着赵旸,随即轻咳一声道:“我也不扯那些风言风语,总之刘太后视刘美之子刘从德、刘从广如亲侄,就连当年官家看中的一名王姓宫人,乃嘉州豪右富户王蒙正之女,刘太后也做主将其许给刘从德,老弟就知宠到什么地步……可惜,刘从德无福消受,年仅二十四岁便过世了。”</p>

“别说风凉话了。”赵旸轻轻拍了拍张尧佐,皱眉问道:“可刘太后不是……那啥了么?”</p>

“是,但刘美两个儿子与官家从小便认识,在刘太后的引导下彷如兄弟,自然感情深厚,再者……”张尧佐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刘从德有个儿子叫刘永年,其母即王氏也,官家待之远胜皇室子弟,三岁便接入宫中抚养,授予内殿崇班之职,十二岁出宫即为廉州团练使……今年他二十九岁,为权知代州事,论受宠不亚于老弟你……蹊跷在于,刘太后尚在时,其母王氏可以自由出入宫城甚至是禁中及后宫;及太后过世,她既然如故,后因台谏上奏王氏之父家中丑闻,王氏受到牵连,被禁入宫,但不久又恢复如故,自由出入禁中与后宫……老弟懂我意思吧?”</p>

赵旸饶有兴致地听着官家的八卦,眼见张尧佐挤眉弄眼,他轻笑道:“这故事不错,我回头跟官家说说。”</p>

张尧佐一听就慌了,连连求饶。</p>

“行了行了,继续说。”</p>

张尧佐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论受宠,刘从广不如刘永年,不过他年少便伴随官家左右,官家亦待之如家人,又娶了荆王赵元俨之女,年仅十七便为滁州防御使,风头亦不下于老弟你。……素闻此人最喜结交文人士子,今日在此宴请宾朋,我也不甚奇怪,但我从未得罪过他,按理他应当不会与我为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