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襄抬头看着方成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p>

“人生自古谁无死？</p>

“死亡，对于红党人并不可怕，红党人不怕死，只怕死的不值得！</p>

“死亡对红党人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长久的，凉爽的夜晚。”</p>

方成仁笑着说道，从他眼睛里，陈世襄没有看到丝毫对死亡的害怕。</p>

“如果我的死，能挽回敌人对你的信任，那将是我最好的归属，也是敌人对我的奖励，我将向往它，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向往它了。”</p>

陈世襄沉默了，他被震撼了。</p>

他已经死过一次，可他对死亡，却更加害怕了。</p>

可渔夫，他对死亡，竟生出了向往。这种境界，或许是自己再活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p>

陈世襄本打算将自己是枪决执行人的事告诉渔夫，可是现在，他不准备说了。不知道这件事，渔夫会走得更加没有遗憾。</p>

“为什么向往，难道你不渴望看到胜利的一天吗？难道你不渴望看到未来由我们缔造的新的中国吗？”陈世襄问道。</p>

“我已经看到了！”渔夫忽然笑得灿烂起来。</p>

“从你这句话里，我感受到了你对我们将获得最终胜利的坚定信心，感受到了你对未来将由我们缔造新的中国的信心。</p>

“在你身上，我已经看到未来的新中国了。”</p>

陈世襄看着他，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之所以自信，正是因为我曾生活在那个由你们缔造的新中国啊！！</p>

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渔夫，未来的中国是什么样的。</p>

未来的中国将不再有租界，我们有自己的枪械，我们有自己的战斗机，我们有自己的航母，有自己的原子弹，有自己的火箭……我们将重立于世界民族之林！</p>

可是此刻，他觉得那些都是没有必要的，不管他说不说，渔夫都知道未来的中国会是什么样的。</p>

“你还记得我们接头暗语的最后一句吗？”渔夫问他。</p>

陈世襄点了点头，“她终将伟大。”</p>

渔夫笑了，他眼中带着坚定，“不错，她终将伟大，不仅是上海终将伟大，我坚信，未来的新中国也终将伟大。</p>

“到时你记得替我多看看，多拍些照片烧给我，虽然我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我还是希望真的有灵魂，有地府的存在。”</p>

如果可以，其实我更希望你自己去看……心头的话陈世襄没能说出来。</p>

见陈世襄沉默，方成仁笑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p>

“你知道吗，其实你的伪装有问题，当初在咖啡馆，你站在窗户外面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认出你了。”他笑着说道，</p>

陈世襄愣了愣，下意识接话道：“哪里有问题。”</p>

“你的胡子，你贴的胡子有问题，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这方面你以后真得好好练练，不然关键时候容易出问题。”</p>

胡子有问题……</p>

陈世襄忽地一震，他想到了什么！</p>

他知道那天，那个中年人为什么会跟踪他了！</p>

必然是因为胡子，那人必然也是看出了他的胡子有问题，故而知道他有问题，因此在后面跟踪他！</p>

但那人是谁？为什么因为他胡子有问题，就吃饱了撑的要跟踪他？</p>

陈世襄看向方成仁，脸色再次变得凝重。</p>

方成仁见此心头有些郁闷，这小子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又变回去了！</p>

“那天我们接头，咖啡馆对面的三味书屋里有你的人吗？”陈世襄直接问道。</p>

方成仁一惊……他怎么知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