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广兴大街，大兴里。

清末到民国的天津卫，从城北侯家后、北开，城西横街子、赵家窑，到城南南市、谦德庄，分布着不同等级、形形色色的风月场所。

其中最集中的，是侯家后和南市的一部分街区。包括荣业大街、荣吉大街、玉清池澡堂子附近、丹桂茶园后面。

纵横交错许多条街巷几乎没什么住家，相当于北京的八大胡同。

在这些风月场中，最有名的就是南市广兴大街大兴里的“天宝班”，俗称“西天宝”。

天宝班是雄踞天津几十年的首席欢场，班上妙龄少女色艺俱全，一个个都是千金小姐模样。

许多军阀大佬一个个都是天宝班的上宾，王占元、倪嗣冲、王郅隆、张景惠等人踏平了天宝班的门槛，张作霖、鲍贵卿、孟恩远、张宗昌、褚玉璞等人都从天宝班领姑娘回家做了姨太太。

寓居天津的遗老遗少，生意场上的的豪绅富户、洋行买办、银行经理也都把天宝班当成交际场。

孟绍原第一次踏进了天宝班。

“哎哟，马老板来了。快，快请咱妈来！”

孟绍原开眼了。

大总统？

没一会，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出来，一见面便说道：“马老板，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这女人穿着华贵，动作优雅，年轻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

这就是天宝班的现任老板，小李妈的干闺女小小李妈。

马归途笑着说道：“大总统，我这不今儿个一有空就来拜见您了？”

“哎哟哟，马老板，您可别当着您朋友的面笑话我了，这大总统都是哪年的称呼了？现在真正的大总统可是咱们的委员长。”小小李妈说着话，居然一把挽住了孟绍原的胳膊：“马老板，您这朋友可俊的很啊。”

这……

尴尬不尴尬？

马归途还在那里笑着：“赶紧的给我们安排吧。”

小小李妈把他们带到了雅间里，接着便说道：“赶紧的，招呼马老板和他朋友。对了，还没请教这位？”

“祝燕凡，上海来的，洋行经理。”

“哎哟哟，上海来的，我年轻时候可去过那里，真是个好地方啊。”

外面传来了响亮呼声：

“花国外交部长尹佩雅，陆军大元帅尚倩怡到！”

啊？

孟绍原完全的听呆了。

也是啊，都有大总统了，怎么就没有部长元帅？

两个妙龄女子走进。

那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头一个“外交部长”尹佩雅，穿着淡色旗袍，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

那个“陆军大元帅”尚倩怡，居然真的穿了一身老式北洋军装，还戴了一顶军帽，脚上蹬着皮靴。

军装裁剪的非常合身，把曼妙曲线暴露无遗，看在男人眼里，那种风味让人怦然心动。

尹佩雅陪着马归途，尚倩怡尚大元帅则在孟绍原身边坐下。

两个女人都很规矩，不像别的欢场里的，一在客人边上坐下，总是恨不得立刻就依偎到客人怀里，然后让人家掏钱。

“马老板，祝老板，你们看着可满意？”小小李妈话里带着几分得意：“这两个都是素人，天宝班头面，刚训练好的，今儿个还是头次见客。您二位要是满意了，头一夜见红您给个喜钱二串。过了头夜可就不那么值钱了，常月那是五串。您要是喜欢了，想带走了，凭您马老板的面子，我也不能黑您，三十张您带走。”

这他妈的全是黑话，再加上是天津话，孟绍原一大半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马归途笑着和他解释了下。

说的是尹佩雅和尚倩怡，是天宝班刚刚训练好的头牌姑娘，而且还是黄花大闺女，今天才第一次接待客人。像这样的，是专门为达官贵人，有钱的主准备的。

如果今晚上你想要她们的“初夜”，那么大洋两千。初夜没了，客人的新鲜感也没了，价格自然落了下来，想包下来的话是每个月五千大洋，姑娘不再见其他客人。

如果想为她赎身带回去，放在家里就侍候你一个人，小小李妈专门给马归途一个折扣，大洋三十万。

好家伙，这价格贵的离谱啊。

怪不得天宝班号称是天津卫的头牌。

想想她们家的经营模式果然有独到之处，什么大总统外交部长陆军大元帅，那是给没来过这里的人一种奇特的新鲜感啊。

其实，孟绍原还不知道，现在天宝班的价格，已经比小李妈在的时候降下来了不少。

主要是现在的军阀大佬不好找，而且像之前一掷千金，面对天价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也不多了。

马归途笑道：“我说大总统，你就别笑话我了，你看我像这么有钱的？今天就是喝清酒，喝清酒。”

小小李妈一来是知道马归途的特殊身份，二来天宝班经营那么多年长盛不衰，有其独到之处，绝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势利眼，听说只喝清酒就会看不起对方。

所以小小李妈依旧是笑嘻嘻的：“喝清酒好，我那藏着有私房酒，我一会给您拿来，当是我请你的。”

“祝副官。”

嗯？谁在说话？

“祝老板，叫你呢。”马归途眉开眼笑。

啊？

再叫自己？

孟绍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位陆军大元帅尚倩怡在叫自己。

“祝副官，本帅叫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尚倩怡皱起眉头，别有一番风味。

从来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孟少爷，此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啊……什么事……”

“现在的副官都那么没有规矩了吗？连大帅都不叫一声的？”

“大……大帅！”

孟绍原好不容易才把“大帅”二字叫出了口。

这闹得是哪出啊？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副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