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自己于他是否有恩，但他知道，自己从他这里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他无以为报。

“那座神殿，要叫什么名字？”看着两人越走越远，他终于想到了要说的话。

“苍茫殿吧。”炼苍茫没有停下脚步，似乎怕一停下，就再走不动了。“我本是魔界炼狱魔兽，却爱上了人界这片世界，心系的苍茫天地，不是魔界，却是这大好人世……”

越走越远，没入树林，渐渐消失了身影。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当我离开它的时候，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厉浩阳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这个初识的老人，虽然身为魔族，而且又是兽类，但不知为什么，却让他有种亲切感。或许，是因对方对自己的慷慨赠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突然有种失去了战友的伤感。

他忍不住想起了曾经的过去，曾经的任务，曾经一起经历血雨，却最终没能活着回家的战友。

那些可爱的人，之前曾经为了一支烟，和自己打得头破血流，恨得自己牙直痒。

而真的失去了他们，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了的营房里，他却感觉丢了什么最美好的东西。

他想唱，想高声唱。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可爱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远处的森林中，炼苍茫听着这动人的歌声，脸上挂着笑意，终于向前扑倒。

萧东风没有让他倒在落叶泥土中，他轻轻地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身子。

静静地听着厉浩阳的歌唱。

“老友……”萧东风哽咽着，“还记得吗？六十二年前，苍茫山下，两个青衫少年，把酒对月，畅谈人生理想，儿女情长。我说我看上了哪个女孩，你说你爱上了哪家小姐；我讲我要成为当世顶尖强者，你讲你要让你的名字长留人间……”

炼苍茫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挂着微笑，那微笑永远地留在人世间，再不会有一丝的变化。

六十二年前，人界龙河古国某地，一处不大的山，名唤苍茫。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提着酒壶问另一个：“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我……”另一个少年似乎在琢磨自己应该叫什么，想了好久笑了笑：“叫炼苍茫吧！”

岁月沧桑，移了人，换了景，当初的青衫多情少年，如今的两鬓雪霜老人。

一个，已成了当世有名的强者之一；另一个……

炼苍茫是含笑而死的，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名字终有一天，会真的长留人间。他相信自己临终的眼力。

“我们走！”飞身越起，来到了暗炎的背上，厉浩阳收了歌声，仰天大吼：“炼前辈，萧前辈，厉浩阳说过的话，绝不是戏言！走！”

龙的啸声长遍天宇，黑色的翼舒服向天空，黑影掠过，天空疾风吹起，大地飞沙滚落。

一路疾飞，厉浩阳没再回头。

“喂，厉郎……”沉默了许久之后，“帐篷”中的冷雨菲试探着开口。

“嗯？”厉浩阳应了一声。

“别太难过了吧。”冷雨菲说。“那位炼前辈也算是……他的年纪也不小，不算是……”

“厉大哥，你难过就哭一场吧。”米蒙蒙说得从容而直接。

“什么也算是不算是。”厉浩阳笑了，“我还哭一场……别胡说，我们赶路。婷婷等了我一年多了吧？生命是如此无常，快乐短暂，不能让她再等了……”

两位姑娘彼此相视，都不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时间是无情杀手，磨平了刀的锋、剑的刃，干涸了曾经澎湃的海。

但时间又是善良的医生，怎样的伤，都能为你悄悄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