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台历两百二十五年六月下旬到七月中,白鹤关前南平与苏台的军队展开了拉锯战。期间两军交战次数并不多,统共算下来完完整整只有两次,第一次辽朝元倾全军之力,铁了心要一举攻破敌营拿下白鹤关、生擒花子夜立一个天大的功劳。这一日为花子夜平生所见最惊心动魄的一战,届时以寡敌众,虽有丹舒遥计谋百出。然而战场之上毕竟还是一刀一枪的见真章。
丹舒遥早料到辽朝元在反应过来之后会采取强攻,还没入白鹤关他就从探马们的回报中知道辽朝元数十天来不彻底的攻城。宿营时花子夜问起缘由,丹夕然微微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当即就要开口却被父亲一个眼神瞪回去。但听他正色道:“殿下所言有理,辽朝元所作所为的确不合理。末将以为此计出于宛明期。”
听到宛明期三个字丹夕然和流珩二人都没来由一阵寒,缩了下肩膀。花子夜没有特别感受,只本能的对这个叛国者的名字皱了一下眉,又问将军以为宛明期声东击西到底为了什么,真正的目标又是什么地方。丹舒遥皱了眉摇头道:“臣也反复思量,未有答案。”到了白鹤关,他又对花子夜说尽管我们都觉得宛明期给辽朝元下了佯攻命令,可如今对南平军来说事态有了变化——那就是殿下您的到来。在辽朝元,没有比擒获您更大的功劳了。对南平也是如此,因为殿下是我们安靖正亲王,天子之下第一人,又是偌娜陛下同胞的兄长。倘若得到殿下,南平尽可提出要求,我国将处于极端被动。所以宛明期纵军令如山,这天大功勋在面前只怕辽朝元抵抗不了,免不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他说:“殿下,明日将是最凶险一战,过了这一战,白鹤关我军立于不败。”
花子夜的目光在每一个将领身上停留一下,缓缓道:“诸位将军都听到丹将军的说话了么?”
众人互相看看,藜褚雁躬身道:“末将等为国效忠,人在关在。”
“好!”
“请殿下下令——”
花子夜望向丹舒遥正色道:“本王二十七年来未曾领过军。在太学院东阁时纸上谈兵尚且难让王傅满意,何况如今。丹将军、藜褚雁将军,你们只管领军布阵,宛若本王不曾到此。本王既然用了你们,便无疑虑。”
一言既出,帐中顿时鸦鹊无声。将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放了个堂堂正亲王在那里,哪有不下令不指挥的道理。真要如此,花子夜千里万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冷了半晌,但听一人道:“末将遵命,那么,末将僭越了。”
“将军请。”
众人暗地里叹了口气,心道“到底还是老将军有胆略——”
丹舒遥将军队分为两支,大半出城列阵,少数镇守城楼。他说大家都知道,这白鹤关城楼经过几十天折腾已经再也经不起一次猛攻了。所以,此战我等需拒敌城外,一旦出城,力战到最后一人。大军出城后,我将下令关闭城门,不管外面什么样,敌军不退、城门不开。我和殿下在城楼上督战,藜褚雁将军为城外主将,你当怀破釜沉舟之心。
当说出闭城不开时好几个将领都变了脸色,丹舒遥本要藜褚雁驻守城池,自己和女儿并肩作战。这是顾及到藜褚雁重伤未愈。然而藜褚雁说老将军您是必须要留在城楼上的,一旦我们失利,您就是最后一道屏障,正亲王殿下还需要您来保护。丹舒遥想想也有道理,花子夜的安泰其实比白鹤关得失更加重要。
此外,丹舒遥又精心挑选了五百多人,都是骑兵,选用最好的马匹,要他们连夜出城,穿越群山峻岭,务必在一夜之内出现在敌人后方。一定要在两军交战最激烈之时发动,不用和敌军血战,高举火把冲入营中见东西就烧,这样就可以了。扰乱敌营之后你们穿过战场争取和本军会合,只要大本营一乱,辽朝元非退兵不可。不过这五百人一来山高谷深路途艰险,二来得手后辽朝元必然带领大军回救,这些士兵们想要突围返回本营可以说难上加难。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事,你们回去向各营说明,要他们自行报名,万万不可有半点勉强,至于主将——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丢出一个名字——丹夕然。
帐中众人包括花子夜在内尽皆倒吸一口冷气。
丹夕然出列平静的接受军令。藜褚雁很想劝阻,可一想就如丹舒遥所说,这五百人任务艰险、九死一生,若是丹将军的独生女儿都不退缩,定能激起将士们的勇气。
那一战,天地动容。
白鹤关众将说“辽朝元当世猛将”。
苏台三员大将围攻他一人,十招之内两死一伤。
他的乌骓马如风如电,一杆长枪远挑近刺,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肉横飞。
丹夕然说“苏台用兵靠的是什么,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计谋,是推陈出新、先于邻国的武器,还有就是令行禁止、严谨无违的军纪。”
白鹤关下藜褚雁背城列阵,城门紧锁、吊桥高悬。三万余将士尽皆额系白巾,以示不胜不归,至死不退。
白鹤关崇山峻岭中,丹夕然带领五百将士,人衔枚、马摘铃,漏夜行军。行到无路可走之时,丹夕然以毛毯裹身,率先从山坡上往下滚,一夜之间仅山道上折损六十余人,可谓一里一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