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凑到他面前:“你们还没听说?那狗官就在潮阳县衙中躲着。”
被人骂“狗官”的人朝西城看看,过了一会儿又道:“怎么说那个司制就是狗官呢?”那人兴许是见这两人虽衣饰精致却言谈文雅、态度和蔼,颇有几分受宠若惊,也愿意回答,又压低声音道:“到处都在传呢,那个司制是朝廷里走了高官门路过来的,本来就不学无术,专门考刮地皮讨好京城的高官。如今到了我们丹霞照样到处要钱,只要有银子,什么事都干得出。对了,知道桐县那件事么,那个狗知县杀了那么多老百姓都没事,听说就是走的那个司制的门路。”
“啊呀,那么可怕。不过,您知道得真多。”
“嗨,这街头巷尾人人都在传,而且啊——”此人凑到水影耳边道:“那时衙门里传出来的,错不了!”
水影微微一笑,拉了洛西城一下,两人随即走开,过了一会儿水影叹一口气:“原来我在丹霞的官声如此之差。”西城一笑:“您在丹霞才几天啊,就算天天刮地皮也来不及刮出‘狗官’的名声。”
“不错,我这狗官的名声还是从县衙门里出来的。西城啊,你说此地的书吏又是什么角色,不但要自己父母官的命,还要我这个四位司制的命。”
洛西城淡淡道:“要知县的命没错,若是要王傅您的命,我看未必。”
“哦?”
“王傅那日对我说,城外的未必是山贼。我觉得不至于,不管什么人胆子还没大到这个地步,襄南匪事做不了假,这群人要报仇眼睛都红了,倘若听到有人假冒他们的名义作乱,这些人还不翻了,哪能让假冒的人围潮阳围了半个月。”
“嗯,那西城怎么看?”
“王傅说得对,从潮阳县的形势来看,县令是早已被架空了,至于为何如此。我打听过,当地官府的声誉极好,直到如今人人还都说衙门是为老百姓办事的,处事公正、爱民如子。所以说那些人不是为了钱,西城斗胆猜测,县令之所以被架空甚至生死不明,就是为了王傅您。”
“哦——西城,这件事未免太巧了罢。你想,若是襄南那位知县不作出诱杀之事,此地山贼何以大胆到烧州府杀州官,围困潮阳要用我这个司制的性命祭奠亡灵?倘若没有潮阳被围,或者我早那么五六天过了潮阳,就算是困住了知县夺得此地实权,又能奈我何?倘若要暗杀,西城,这些天他们早可以下手了不是?”
“王傅,若是从头到底都在某些人的运作之内呢?比如,教唆那位知县大人诱杀山贼头领?”看看身边人没有当场变色,心中有了几分底,继续道:“倘若没有人通风报信,那些山贼怎能知道王傅在潮阳,恐怕卫方大人、正亲王殿下都不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王傅说的对,这件事的确巧,可从头到底未免巧合的太多了一点吧。”
“西城——”她脚步一停,转过头来望定他:“不容易啊,西城。”
“王傅心中早已有底了吧?西城卖弄了。”
“我是有所想法,可要说有底却做不到,既然西城你也这般觉得,那就**不离十了。”
“破城之时,杀知县,囚王傅,一切均可推到山贼头上。王傅当初说他们看不上西城这条命,我倒觉得,他们看不上西城这么个人,这条命自然也不用留着了。”
“是啊,照着他们的本子唱下去,必然使这个结局,不过——”她忽然一笑:“咱们不见得非要唱下去,是不是?”
“王傅果然成竹在胸,却叫西城日夜难安。”
“西城,你看看我们身后是什么东西?”
他一回头,正见一只脑袋缩到墙角后头,冷冷一笑:“一条恶狗。”
“潮阳城门一日紧缩,我们就是网中之鱼,逃不出;然而山贼一天不进潮阳城,逍尹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我不利。”
“王傅是说要守住城池?王傅,潮阳虽弹丸之地,到底城高十丈粮草充沛,若是守城的权在我们手中,未必就击不退几个山贼。只要多拖延上几天,正亲王殿下一定会派兵。”
“不行,这城不能守。”扭过头,装着没看到对方眼中震惊和疑问的神色,心道“你哪里知道,我怕的就是时间拖长了花子夜会不顾一切发兵潮阳。花子夜拥兵不回本来就容易让朝廷忌惮,再加上皇帝早就对他的过去权力过大而不满,若是让他作出为我发兵的事,往后就更难以在朝廷中立足,也会引起原本拥护他的朝臣不满。”
“王傅的意思是?”
“潮阳城内是一个僵局,咱们双方都在等这个局打破的那天,也就是——破城之日。只不过,我不想跟着他们的剧本往下唱了,这个局咱们自己来打破,西城,你明白么?”
“您是要……”冷汗顿时冒了出来,怔怔看着眼前人。
“我要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