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知道你私会凤林之后说过什么?难道不闻不问?”
她扭过头,喃喃说了句话,看口型是“多事”两个字,随即紧闭嘴唇,昭彤影一看她这个样子当即住口,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弄不好还伤感情。可是过了一会儿水影忽然道:“你可知凤林为何被视作妖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怪凤林受皇恩太重。”
“不止如此。”
“哦?”
“其实,凤林皇子出生之后就有传言,说皇子并非是先皇亲生。”
“啊——”
“凤林皇子是怀到十一个月才出生的,虽然说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偏偏凤林长的不象先皇。而兰台淑妃又恰好回家省亲过一次,还住了好几天,而孕期若是从皇妃在家中的那个月算过来正正好好是十个月。凤林生下来没多久宫里就有这样的传言,还说兰台淑妃在家中早有相好,无奈选妃进宫,一旦有了机会又暗通款曲。”
“后宫之中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妃子难免会被人中伤,而对于一个妃子,不贞是最严重的指责,也是最方便的指责,不需要证据,甚至不需要事实,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水影一笑:“便是如此,不过,先皇不相信。不但不相信,还因此格外疼爱凤林。只可惜,先皇不相信皇后却相信了。”
“难道……皇后要惩办淑妃?”
“皇后在金蕊堂夜审淑妃。”
“皇后执掌后宫,听闻妃子有不贞传言,彻查询问也不算逾越。”
“皇后选在先皇皎原避暑的时候夜审淑妃,且皇上午后走,淑妃晚上就进了金蕊堂。哪里想到皇上也是听到一些有关皇后散播淑妃不贞之说,且要趁此机会除去劲敌的传言,故意演了一场皎原避暑的戏。”
“哎……这样一来,皇上对淑妃的怀疑就变成了对皇后的怀疑。”
“正是如此。皇上为此更是疼爱淑妃,生怕那些流言蜚语伤害凤林,对他格外恩宠以赐震慑宗室和群臣。然而……”说到这里水影苦笑起来,缓缓道:“殿下的信任终究不是永恒的。当初不信的事,到了宫变忽然又信起来了。”
“…………”
“兰台家族设计陷害太子并教唆皇后谋反的事情败露后曾意图兵变夺权,当时响应发兵的那个人——那个禁军统领——发迹之前得到兰台家主的鼎力援助,与淑妃也青梅竹马。”
“所以连先皇也起了疑心,到那时往昔的万般疼爱变成刻骨铭心的痛苦,所谓妖孽并非神巫之物,而是狠心爱女子的背叛……唉!”
“先皇毕竟是仁慈的,纵然怀疑也只是幽禁凤林。”
“嗯,留下他一条命,的确是仁慈。”说到这里噗嗤一笑:“作为君王,先皇实在是难得的仁慈。你在宫里这么久,凤林的身世?”
“凤林出生的时候我还没进宫呢。不过,我觉得淑妃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而先皇风仪气韵难道在那禁军统领之下?”
“……你也……太过大不敬了吧。”
“那句话是先皇自己说的,那次先皇对我说起凤林身世之疑,犹豫叹息良久方道‘朕岂会逊于天下男子’。虽然残忍了些,后宫争宠变成夺宫动荡也就是从凤林出生的那天开始的。夜审淑妃让皇后彻底失去皇帝的眷恋,凤林的受宠和皇上一时醉话又威胁太子根基。而皇上也不再相信皇后,他总以为凤林身世的传言是皇后造出来的。”
“这么说皇后是无辜的?那么造出这个传言的是受害者本身,还是……当下最大的获利者?”
水影嫣然一笑:“这——我可不知道了。”
昭彤影也是淡淡一笑,忽然又道:“水影啊水影,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说话时目光望着窗外,声音也极轻,好似自言自语。水影的脸色却立刻变了,过了好半晌也望着外面喃喃道:“明知故问!”
昭彤影瞟她一眼,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皆是昨日钟鸣鼎食。”水影回过头来报以淡然一笑。
她既出自映秀殿粗使,又说映秀殿若非犯官家眷就是愚钝貌丑之人,她千灵百巧、容姿出色,自然不是后者,其身世不言而喻。昭彤影虽然提醒自己小心举止不要伤到她,还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看过去,心道“不知道那道罪民的烙印烙在哪里?”
水影看着她淡淡道:“在我背后,后心的地方,你要看看么?”
昭彤影咳嗽一声讪讪笑着哪里接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