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新年的那几天回来过,年后么……上个旬假来请了个安,没睡在家里,说宫中事务繁忙。”
“我记得年前她也很少回来,就不知不回来的那些旬假是不是真留在宫里,还是……”
卫简没有说下去,因为看到妻子已经变了脸色,两人沉默了一会,卫暗如才道:“我找人去拿宫门纪录。”
不幸的事件有时候也会带来幸运的结局,至少对于卫家这对夫妻来说是如此。卫简的丢官反而打破夫妻间长达十余年的坚冰,卫家的当家人以遣散诸侍来表示对丈夫的尊敬和忠诚。其他人怎么看待这一事件很难说,至少卫家的继承人秋水清为此额首相庆。前不久自己才成为话题人物的玉藻前抱着心爱的女儿对来探望她的同僚一本正经的说:“卫简大人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可惜稍微晚了一点,最好的年华已经结束了啊——”由于后半句话有点兴灾乐祸的意味,很快就被人挖苦说:“如此说来您和鹤舞司寇大人也该早点团圆才是,否则最好的年华也会浪费掉的。”玉藻前不但没有生气,还很认真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没错没错,我倒是还有的是好年华,皖的确不小了,果然应该在一起才对……”
从卫简丢官到京城杏花季节结束都没有再发生让人冒冷汗的事,凛霜的边患也顺利解决,凛霜司空带领紧急抽调的军民修复长河关,破寒军重新驻扎,而北辰好像也满足于前一次掠夺成果,新的战争大概要到惯例的夏末才会出现。而这一年三月中旬朝廷更是传出喜讯,正亲王花子夜的王妃在生下儿子三年多之后再度怀孕,一直期待着继承人的花子夜为此欣喜若狂,对自己的王妃也格外疼爱起来。或许正是因为这原因,花子夜和皇太后之间已经长达三年的对立有了轻微缓解,然而正当皇室成员们为此欢欣的时候,皎原冷宫中已经被囚禁数年的嘉幽郡王丹绫却对得到皇帝允许前来看望他们“以彰圣恩”的水影说:“为正亲王殿下着想,在今上生下皇太子之前,还是不要有王府的公主出现比较好。”对着对方疑问的目光嘉幽郡王命人带走凤林后解释道:“一个孩子要在合适的时候生下来才能幸福,在有些不适合的时候出生,不但自己终身不幸也会给家人带来灾难。”
水影望定依然年轻的郡王,缓缓道:“殿下是有感而发么?”
丹绫微笑道:“的确,本爵就是一个例子。”
少王傅面无表情:“在下倒是觉得殿下的悲剧并不在此。”
“卿是如此想?”
“如果殿下不生出和臣子身份不符合的野心,现在也还在享受荣华富贵。”
“少王傅真是个机警人。”
“殿下何出此言?”
“本爵的这个地方荒凉无人,你我所坐之处四面轩朗,所说一切出我之口、入卿之耳,绝无第三人听到;即便如此,王傅还是句句小心,不吐半句真言。”
“殿下怎知在下所言非出于真心?或许殿下知道什么机密方有如此感慨,在微臣却是不知道的。”
“聪明如少王傅,先皇最后几年唯一的亲信知己,还会不知道家母当年之死的蹊跷么?”
“长平亲王不是操劳过度病逝的么?”
丹绫放声大笑,笑了一阵后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再没有比母亲对儿女的恩情更重的东西了,当年本爵实在是最不应该出生的人。本爵的出生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幸福,也不在任何人的期待下。因为有了本爵,家兄失去袭承王爵的机会;而先皇也因为这么个‘前任正亲王之女’的出现而变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这双方都是恨着本爵的。至于母王……如果母王不是那么早就去世而使得本爵变成无依无靠的可怜孩子,本爵大概是没有机会长到成年。”
“殿下是说……”她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说出这样的话:“长平亲王是为了不让先皇忌惮,为了保护殿下而自杀的?”
“明明患了重病却不吃药,不是自杀是什么?”
“难道殿下接下来要说当年的反叛乃是为母报仇?”
“少王傅以为呢?”
看一眼对方泰然的神色水影淡淡道:“皇家的人不会做出如此愚蠢无益之事,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报仇’了,长平亲王也不可能活过来。”
“少王傅果然是明白人。”
这次谈话后水影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一直若有所思,日照对她那种神不守舍的样子有点担心,找准合适的时机问原委,得到的回答是:“日照对冷宫中的人还有印象么?”
青年点点头,满脸疑惑。
“我也有印象,所以……作为在这样的地方幽禁多年的人来说,嘉幽郡王的目光实在是太锐利了。”
“嘉幽郡王过去就是极其聪明能干的人物,又是成年之后才被幽禁,或许……”
“不——不……”她摇头对自己的心腹解释道:“不管多么了不起的人,一旦被关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总会有所不同的。比如说话的口气、神态等等。嘉幽郡王从幽禁那天起所能见到的只有几个侍从还有原本就在那里的凤林等三人,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成为郡王的对话对象,而那些守卫的士兵们,照规矩是不能和里面的人说话的。这样七年下来,嘉幽郡王说话时的反应以及遣词造句都应该有所减弱,而不是现在这样的锐利。另外……郡王好像对朝廷的各种变化乃至世风行情都了如指掌,这一天来我没有在郡王眼中看到过哪怕一次吃惊的表情。”
“主子的意思是……难道说看守的人里有人和郡王暗通款曲?可是守卫们一年一换……”
“所以,这个暗通款曲之人绝不是普通官兵,他的地位一定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