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鸣瑛已经有了我会拒绝‘招降’的准备,她从一开始就按照攻城决战的方式整备兵马的啊,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人人都认为十拿九稳的事情依然做两手准备,时刻进可攻退可守,这就是鸣瑛做事的特点。也是她谨慎端正、心细入微的地方。
鸣瑛天生就该成为地官,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认为的,她身上有地官必备的心细和谨慎,更有宽容仁慈、宽严得当的弹性。但是,鸣瑛不是一个合适的统帅,正因为她太心细了,而战场是确定了战略之后实施层面必须不断变化因地制宜的地方。鸣瑛喜欢面面俱到,这个时候她还做得到,或者说永州军还有力量供她面面俱到,但是当战事进一步扩大,她就必须去冒险,而这恰恰是鸣瑛的弱势。
击鼓升帐,没过多久清平关群贤毕至,他以丹霞司库——粮草转运期清平关最高官员统筹军政两务的身份端坐在正堂之上。
鸣瑛确实厉害,幸好他也有周全准备。
他对清平关的官员将领们说:“诸君都已经看到,叛军集结于清平关外讨敌骂阵,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昨天晚上叛军派人来劝降,你们中的一些是知道的,而本官已经拒绝投降,誓与清平关同生死,你们想要怎么选择怎么做,自己说说吧。”
大军压境,尽管有所准备,官员们还是害怕的,不约而同望向地方官的首领们。清平地方官,文职最高是清平乡师,位在六阶;武官最高也是六阶的司士。不过一眼看过去武将们倒是找到了主,丹霞司士在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坐得毕恭毕敬。文官那边,本来应该属于乡师的地方却空无一人,文武官员们互相看看发现少得还不止这一个,文官武将坐席里都空了位置,大家再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茫然,最后疑惑的目光停留在明霜身上。
明霜微微一笑,看看众人道:“到底守还是不守,诸君给我一个答复。”
众人继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武官次席拉拉司士的袖子意思是“你官位最大,做个样板我们好学”。那司士站起身走到案前一抱拳:“我等食朝廷俸禄,当然要守。”
一人开了口,众人跟着站起来:“末将愿守。”“下官愿与清平关共存亡。”
明霜微微一笑:“诸君所言当真?”
“当真,当真!”
他望定为首的那个:“司士大人呢?”
“自然当真。为国捐躯理所当然,岂能投降那乱臣贼子。”
明霜又是一笑:“说得好!不过,若是有人口不应心,或是私通乱贼,意图出卖清平关,诸君以为当如何处置?”
“抓起来杀了!”
“对,私通叛贼也就是叛乱,灭其九族,以儆效尤。”
“这么说来,诸君都愿意与叛军决战,心意坚定?”
“对,对!”
“诸君心意如一,明霜非常高兴,只不过这清平关中并非所有人都如各位一样。”
“什么人?大人示下,末将去把他抓来千刀万剐。”
“对,抓来杀了,让城外的叛军看看我们清平关上下的众志成城。”
明霜嫣然一笑,忽然脸色一沉,喝道:“来人,把那几个叛贼带上来!”
众人惊而回头,堂上一声虎威,差役们将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出来。众人定睛看去,其中一人正是缺席的清平乡师。
那一日,明霜在清平关正堂中出示证据,将苏台清扬埋伏的几条线尽皆清除。他本是苏台清扬在清平关埋下最重要的一条线,许多人的联络传令都是通过他,自然证据确凿不容反驳。
那几人在堂上怒骂,说你明霜和我们一样,也受了贿赂也私通叛军。
明霜微微一笑说:“不错,我明霜出于和亲王府,之前自然多亲近和亲王殿下。也确实有对不起朝廷的行为。但是我蒙前任郡守卫方大人不弃,委以重任;我既食朝廷俸禄,又受西城卫大人恩德,君子报知遇,臣子忠君王。故而我明霜下定决心守卫清平关,我劝过你们,你们却一心一意跟随叛党,所以我拿你们。”然后看看众人:“明霜出于和亲王府,但今日作为朝廷官员,只为朝廷尽责,诸君如果不放心明霜,明霜束手就擒绝无怨言。诸君如果信任明霜,那么今日我们发下誓言,人在关在,关破人亡!”
明霜拒绝“劝降”,据清平关抗敌,一开始和亲王和下属们还可以自我安慰是不是关内有什么势力没有摆平,一时间不适合表明。可一天后细作传来消息,说明霜在城内抓住那些约好“奉迎和亲王殿下,共襄盛举”的官员,且与清平关文武官员立誓与城共存亡后,拿一点幻想彻底破灭,清扬砸碎了上好的官窑瓷杯,半杯茶泼到来禀告的春音身上。幸好茶已经喝了一半,只有温热,才没毁了春音花容月貌。
苏台清扬发火的时候自己也到了清平关前沿,坐在鸣瑛的大帐内暴跳如雷,鸣瑛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幸好清扬发火的时间并不长,气头上过掉,喝一杯茶平平心,事情大体理了一遍,让鸣瑛起身,问她如何看待,明霜为何背叛自己?
鸣瑛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春音换过一身衣服进来,听了两句看看鸣瑛的表情,在清扬身边一站,不轻不响的说道:“明霜好像前些日子在殿下面前说什么西珉僵持不下,皇帝后悔了想要他回去等等的,不知道是不是与此相关。”
清扬看着鸣瑛:“卿熟知西珉内务,如何说?”
“臣猜测却有如此原因。明霜……明霜他一直希望扬眉吐气,衣锦返乡,然而殿下并没有成全他的意思。”
清扬皱眉道:“本王说过让他衣锦还乡易如反掌。”
“或许,或许这并非明霜所愿。明霜他……他曾说过,想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清扬一挑眉:“卿对他倒是所知甚深。看此间布置,卿对此怕是有所准备。卿既然早已知道他心意不稳,为何不报之本王可早作打算。”
鸣瑛再度跪倒在地:“臣只是有所怀疑并无真凭实据,不敢妄言以乱军心。”
清扬看着她好半天,忽然道:“鸣瑛,你是不是对那个人有意?”
鸣瑛身子一颤,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拜倒:“臣该死……臣……”
清扬却笑了起来,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笑吟吟道:“卿既有此意,为何不早些告诉本王。”
“臣下有逾越之念已经该死,岂敢妄求。”
清扬正色道:“既然那人背叛本王已成定局,幸好卿有所准备。清平关战事依然由卿全权负责,本王也照着计划去做其它的事。待到清平关得手之日,那个人——明霜,就送给卿了,生死存亡任凭你处置。”
“殿下真的要把那个明霜赐给鸣瑛?”
清扬看看说话人,微微一笑道:“春音有什么不赞同的地方。”
“明霜背叛殿下理当处死,殿下将他赐给鸣瑛,不等于饶了他一条命。若是将来鸣瑛宠爱他,说不定还让他当个命夫显贵,那不是赏罚不明?”
“还有呢?”
“这个……臣不敢说。”
“但说无妨。”
“臣以为鸣瑛她明知明霜是殿下的人,仍有所图,便是不忠!殿下不罚已是恩德,怎么可以反而赏呢?”
清扬摇了摇头,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春音身子一振,随即笑吟吟道:“不过法理无非人情,鸣瑛确实为殿下劳心费力,殿下对她格外优待也是人之常情。春音不过一事论事,觉得将来在群臣面前不好说。”
过了很久清扬才微微一笑:“卿所言甚是。不过如今是用人之际,鸣瑛更对本王忠心耿耿。未能发现她对明霜有意,未能成全在先,这是本王的错,不是鸣瑛的。明霜再好,不过是本王的一个爱宠,既无明媒正娶,也未曾与他生儿育女。相比明霜,鸣瑛对本王更为重要,为了回应她的忠贞,一两个美人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她对明霜有意,而能恪守本分,隐忍不表,那便是她这个臣子对本王的忠贞。”略一顿,脸色一沉:“不过,她若是瞒着本王与其私通再先,那便另当别论。”说话间目光闪动,杀气顿显。
春音叹了一口气:“殿下真是心胸恢宏。”
清扬看了她一眼,神色稍和,缓缓道:“本王相信鸣瑛并未作对不起本王的事。她何等聪明的人,若真的与明霜私通再先,便不会让他有独自背叛本王的举动。”
春音笑了起来,清扬看着她微笑道:“如此解释,卿满意了么?”
春音笑道:“臣只是为殿下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