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文活动解禁)长河细雨,明月楼头 1-2(2 / 2)

山河赋 明月晓轩 8927 字 2019-11-08

对日照来说每天的生活永远是围绕着一个人转的,而这“一个人”在他晋升为贴身侍奉的一等宫侍后已经换到了第六个。

他七岁的时候被亲生母亲卖给采买宫侍的人,跟着一大群人塞进船,然后走了两天路从贞淑门踏进十丈宫墙。那个时候人们说他是来“伺候皇帝”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还真傻乎乎的以为每一个宫侍最终的侍奉都是皇帝,后来才知道三千宫人能踏入栖凰殿的能有几人。

那个人说她也是七岁入宫,也是被自己亲生母亲送出去,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送到一个陌生人手中。千里车船也是从贞淑门入,在一处光线暗淡的房间内被烙下永远的疤痕。

说这段话的时候她正在沐浴,低着头,双臂搭在池边,水气弥漫,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声音淡淡的,淡得让人生寒意。听她说到火红的烙铁落在肌肤上的时候他颤抖了起来,忍不住伸手覆盖住那个烙印,凹凸不平的触感留在掌心。他用指尖描摹那烙印的边缘,然后是更外面,是如玉的肌肤,如脂的触感。她趴在手臂上,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变成一声低低的呻吟,娇媚入骨,然后她忽然挺起身,发尖甩到他脸上,有一点痛。

“出去——”她的声音忽然冷如冰霜,喝道:“滚出去!”

前一天,他专心致志侍奉的主子一身华衣带了几个随从去见正亲王,没有带他。回来的时候一路行走如风,直入房中便往床上倒,他跟进去,见那人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横躺着,脸埋在被子里含糊着声音说“我累得很,别来吵我”,然后一整晚都没有出来,连晚饭也省下了。一直到这一日早上才看到人,气色比前一日好了许多。伺候她梳妆的时候他大着胆子问了前一日的事,那人轻轻叹了口气说:“筋疲力尽。”又道:“不过,我的这条性命暂时算是保下了。”

日照觉得既然缠绕他们大半年的事情终于有一个比较好的结局,水影应该表现的更高兴一些,可直到她离开王府前往太学院东阁,日照都能感觉到缠绕在她身边微妙的灰暗气息。

在她之前,他的主人是紫千,十六的文书女官服礼的时候,紫千位在七阶。他是用来交换的物品,交换她身边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宫侍,那个人俊秀、温柔,最重要的是干净。他一直到进宫很多年之后,确切地说是在被第二、第三个主子接连抛弃之后,才明白“干净”对于一个宫侍,尤其是像他这样俊秀的宫侍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们唯一摆脱宫奴身份,嫁入一个富贵人家为妾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所以服礼之后跟过得每一个主子都宠幸过他——除了水影。然而当他错失了第一个主子的疼爱之后,侍奉的每一个人都不长久,她们总是在刚刚得到他的时候施与甜蜜的宠爱,然后轻易的放弃。忘了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在哪一次蒙受宠幸后,紫千趟在他怀中,抚摸着他的脸含含糊糊的说:“照,你真是个美人,可惜……不够风情。”也许他真的不够风情,所以紫千欢天喜地的拿他去交换了别人,一个干净的,一定比他更有风情的少年,宠爱至今。直到今天他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是“风情”,而在跟随水影之后也没有机会让他去了解。

然而,他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想要得到这个主子的宠幸,想要和她缠绵,在红罗帐内鸳鸯被底,不是以往那样但求有更多赏赐的争宠,而是一些他完全陌生的渴望,除了想要得到别无他求。这种**常常强烈到难以抑制,他会紧紧缩在被子里,咬着被单幻想她在他怀中的情景,却在**疏解的那一刻空虚欲泣。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宫侍,他自己训练那些年少的男孩的时候也会一遍遍告诉他们:“一个好的宫侍就是绝对的服从和忠贞。是心无杂念,守口如瓶。”宫侍是不应该有自己的情与欲的,只能接受主子的恩宠而不能有任何要求。以往他恪守着这一点,无欲无求又细心入微的侍奉每一个人,曾经有主子笑着说:“照得好处便是从不争宠,象你这样漂亮聪明却又一点不争宠的孩子宫里也是少见的。”他确实从不争宠,即便是服礼那年被自己最要好的小兄弟下陷阱夺了出宫嫁人的唯一机会,也不过是默默的背着人流泪。

然而他已经做不到这份淡漠了,有时候他忍不住想这种贴身侍奉的特许在他而言到底是甜蜜还是折磨。他总是想要抱她,想方设法的挑逗她,不顾后果。而她也纵容着他的逾矩,一次次的退让,直到有一次她呻吟着说:“照……你想要害死我么。”

自从当了一等宫侍后日照常觉得自己闲得发慌,便象现在这样,一些只有他能做的事处理完毕便只有百无聊赖的等待了,等待主人回来,然后在她身边陪伴。到了晋王府后规矩比后宫少了许多,水影对他说:“闲下来就看看书,练练武,你资质上乘,莫要荒废了。”他便照着办,于是常常被人用暗地里的冷笑面对,背对着他冷冷说:“一个宫侍还看什么书,难不成还要当状元?”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过去了,过得很慢,直到她回来。从太学远东阁回来的水影气色比前一日好了些,可还是十分疲倦,王傅女官们来请示也都三言两语对付过去,陪伴晋王的时间也比往常短。水影的夜晚总是和他相伴的,在更远的时候则是孤独一人,她禁止别人近身伺候,唯一例外的只有他,那是他几乎送命换来的特权。

这一夜水影没有看书,早早进了卧室,坐在床上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问他少年时代的过往,刚刚当上宫侍时的情景。到了起更,送来银耳燕窝的夜宵,她吃了两口推说晚饭吃的太饱转手赏了他,然后就坐在那里看他一口口吃完,一点不剩。再往后便是往常一样伺候她卸装梳洗,自己出去快速梳洗一番,又回来伺候着更衣。这一切他做了两年多,她的身体更是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这一夜也不知为什么,往日里司空见惯的一切都变得奇异起来,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侧影,她呼吸时胸脯的微微起伏,还有小衣遮盖下最隐秘的肌肤……

“照——”她轻轻叫了一声,不耐烦于他的发愣。而他,从背后抱住了她,紧紧的抱住。她觉察到了他身体的某些变化,身子微微有一点僵硬,随即又全然的放松,依靠在他怀里,喃喃道:“或许我该把你送人,你这样年轻,犯不着跟着我煎熬下去。”

平日她说了这样的话便是当头一盆冷水,再强烈的欲念也会一扫而空,而他会惶恐的跪在地上请罪,请求永远不离开她身边。然而这一日,这样的一句话却像是火上浇油,让**更盛,一时间强烈到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抵挡。

他将她扑倒在床上,压着她,急切而胡乱的吻着她,从唇到颊到胸口那丰满柔软的地方。当他开始拉扯她的小衣的时候,她仿佛意识到这一天的情景已经和以往不同,她开始反抗,用力推他,沉声道:“不可以,照……不可以了。”然后是更为严厉的一声:“照,住手。住手,滚出去!”

他并没有听话,事后他的回忆里记得当时应该是清楚听到她说的每一个字,却完全不愿意服从,**强烈到控制了所有的理智,只有一个念头,要得到她,不惜一切。

他说:“主子,让我伺候您,求求您。”说的是请求的话,每一个动作却都是强逼的,靠着体力上的优势,掠夺他的渴望。

她或许意识到这一夜的他已经不再是用主子的权威能够压制的,她的反抗一下子激烈起来,用尽全力对抗他的侵犯。

这是一场短暂而又残酷的战争,而她不断弃守。

她扭头躲避他的亲吻,扭动着身子要摆脱他的控制,她绝望的在他耳边说:“住手,照,快住手。我后悔了,快住手——”

话语是绝望而激烈的,声音却异常的压抑,紧紧压制住的低沉。

事后他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后悔”,而那一天的记忆越到后来越混乱,他也只能认为那一定是他在强烈的**折磨下听错了什么。

当他终于进入她的瞬间,所有的反抗陡然停止,她全身放松仰面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帐子。没有呼叫,也没有娇吟,静的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在日照的记忆里,接下来的她是全然的顺从,或者应该说是让人恐惧的默然,默默承受发生的一切,承受他的疯狂与同样近乎于绝望的掠夺。

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她忽然伸手攀住了他的背,一个仰身,重重咬在他肩头,牙齿嵌入他的肌肤。汗水从他身上滴落到她的肌肤上,含着血。

再怎样的疯狂总有清醒的那一刻,当他真正清醒过来后,羞愧痛苦的只想死。晋王府司殿精巧细致的卧室中一片狼藉,撕碎的衣衫,半脱落的床帏纠缠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罪无可恕。苏台的律令,男子侵犯女子本就是流放的重刑,更不要说以下犯上,杀他十次大概都嫌不够。

他珍惜得如玉如珠的那个人仰卧在床上,手从凌乱的被褥中伸出,半垂在床边。雪白肌肤上有暴力纠缠过的痕迹。神情说不出的淡然,静静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跪在床边,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一开始只是悔恨交加的默默流泪,越想越痛苦,又混合着对死亡的恐惧,终于呜咽出声。

“照……”她第一次开口:“起来。”她这样说,然后是淡淡的下令:“叫人烧水,伺候我沐浴。”

他不敢动,跪在那里哽咽道:“女官,您……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又是一段时间的宁静,然后一只手轻轻抵在他下颌上,强迫他抬起头正视她的眼睛。

“我若要你的命,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他猛然醒悟过来,想起那一场疯狂混乱的过程中她压抑的声音,叫他住手,喝斥他都是低沉的压制的,还有那紧紧咬住下唇时哀伤的眼神,以及从唇角溢出的一点点血丝。她没有呼救,尽管门外有防守的侍卫,更有值夜的下位女官,一声呼喝,甚至一点点超出正常范围的响声都能在一瞬间让三四人破门而入,将他拖出去当场杖毙。她承受了他的侵犯,只因为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滔天大罪,不想让他因此丧命。

原来,从最开始的瞬间,她已经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