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自陷死地的孤军
--初平三年六月二十八rì,袁军所占据的燕城--
与往常一样,袁绍早早便起了身,在心腹近侍的伺候下换上了锦服后,他首先来到燕城的城墙上,登高眺望着对岸官渡的曹军大营。
见曹营内人头涌动,大肆在营地内外兴造防御设置,袁绍便意识到曹cāo已经下定决定要在官渡死守。
“孟德,事已至此,你都不肯认输么?——当个安乐王有什么不好?”袁绍用近乎于埋怨的口气低骂一句,随即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
说实话,袁绍虽然将曹cāo视为自己霸业上的劲敌,但是丝毫未曾想过要杀他,甚至于袁绍还在想,倘若rì后的战役中自己麾下部将不慎擒获了曹cāo,他或许还会封曹cāo一个有名无实的王,让曹cāo当一个富家翁也就是了,毕竟两人好歹是至交一场。
但是话说回来,袁绍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他还是曹cāo,都不可能在败北后他舔着脸皮苟活在世上,因为这是他们那强烈的自尊心所不允许的。
袁绍胜,则曹cāo死;曹cāo胜,则他袁绍不存,这是身为一方霸主应有的骨气!
当然了,他袁绍可没想过自己会输,也是,倘若数十万大军都无法攻克只有区区数万曹军守卫的官渡,那他袁绍还有什么资格来进图天下?
啊,自己不可能会输的!
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在中原与曹cāo耗地双方jīng疲力尽,以至于他袁绍无法趁势夺取荆州、江东两地罢了……
想到这里,袁绍用莫名的神sè地深深望了一眼对岸的官渡曹营,随即叹了口气,步下城墙,返回自己的住所。
鉴于前几rì袁军所谓的诱敌之计被不明就里的陈蓦意外扰乱,使得袁绍几乎准备了一个月的守株待兔计划功亏一篑,这让有心迅速结束中原战事的袁绍心中很是恼火,为此,这几rì里,他已经传令各军做好准备,又叫后军连rì连夜打造浮桥,准备强袭官渡。
事到如今,袁绍已经顾不上强袭官渡是否会让自己损失惨重,因为比起强袭的损失,眼下这种两岸对峙的局面更会让他处于不利的局面。
一个是战线过长、粮草输运的问题,一个是荆州、江东方面的问题……
几个月前,荆州刺史刘表在扬州刺史袁术被曹cāo所败之后,便当即发书至袁绍,与袁绍建立了联盟的关系,毕竟刘表与曹cāo的关系极为恶劣,为恐曹cāo在击败袁术后对他发难,刘表便选择了联合袁绍,毕竟在刘表看来,解决掉公孙瓒的袁绍,与如今占据中原的曹cāo势必会有一场关于争夺北方与中原霸主地位的重大战役。
而事实证明,刘表的猜测是正确的,随着袁绍攻克公孙瓒,曹cāo诛灭袁术之后,无论是袁术、刘表、陶谦的盟约,还是袁绍与曹cāo联手对抗前三者的盟约,都已没有其存在的价值。
或许有人会认为,鉴于袁绍的实力比曹cāo强盛,在这种情况下,刘表不应该是联合曹cāo、或者联合江东才对么,为什么会反而偏向于势力强大的袁绍一方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刘表没有办法。
当初曹cāo迎天子刘协至许昌后,天下诸侯都不得不默认曹cāo占据大义一事,即便是强如袁绍,也因为公孙瓒的存在而勉为其难接受了大汉朝大将军的册封,唯独荆州的刘表,他既没有派遣使节去许都,也不曾接收曹cāo刻意的讨好,甚至于,他还乱棍打退了曹cāo派去的使者,并联合袁术、陶谦,在曹cāo境地南面构筑了一道防线,死死压制着曹cāo,说白了,刘表不承认曹cāo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实,这使得这些年来,曹cāo与刘表的关系处于非常恶劣的阶段,也是曹cāo之所以要派遣大将夏侯渊进驻汝南,防备荆州的原因所在。
而对于江东,那就更简单了,荆州与江东是世仇,倒不是说孙策当真那么糊涂,以为真是因为那蔡瑁才使得自家父亲孙坚战死,其实并不是如此,而是在孙坚还在时,荆州与江东便水火不容的关系,谁叫刘表当年听信了袁绍书信中关于玉玺的事,在孙坚撤军回江东的时候于中途堵截,落井下石呢。
正是在那之后,孙坚才发下了先杀刘表、后取荆州、再匡扶中原乃至天下的宏誓,这也是rì后江东子弟出兵必先取荆州的原因所在。
痛恨中原的曹cāo,又被江东的孙策所痛恨,这使得刘表只能选择袁绍,毕竟他刘表好歹也是皇室宗亲,他料定四门三公出身的袁绍也不敢拿他怎样,反倒是曹cāo与孙策,那才是无法化解的死仇。
而对于袁绍来说,刘表偏向于自己一方,虽说有些意料之外,但亦在情理之中,是故,他应允了刘表结盟一事,但是无论是袁绍还是刘表,他们都很清楚,这个盟约只会持续到曹cāo败亡的那一刻,毕竟在曹cāo败亡之后,袁绍下一个目标,势必是荆州。
当然了,对此刘表也不是毫无打算,他已经在陆续安排之后的事,比如说,表张济之侄张绣为南阳太守,借此拉拢关中诸将,并联合汉中的张鲁、蜀地的刘焉等等,毕竟他刘表也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被袁绍所吞并。
而反过来说,袁绍也清楚刘表另有打算,是故他才不愿在与曹cāo拼得两败俱伤,以至于叫荆州的刘表得了便宜,而至于江东的孙策,那更是不必说,孙坚在世时便与他袁绍极为不合,如此一来,孙坚的儿子又岂会给他好脸sè看?
保不定他这边才刚刚打赢曹cāo,那边孙策便趁机来攻。
怀着心中诸多顾虑,袁绍踱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而这时,早膳已经备妥,袁绍的心腹近侍将菜肴、饭食盛在铜盘中端上桌案。
或许有人认为像袁绍这等北方的霸主,素来是吃珍馐、穿绫罗,奢华无度,但是实际上,像袁绍、曹cāo、以及刘表这等由自己亲手打下偌大基业的一方霸主,他们在rì常生活上并不会多么的铺张浪费,真正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而是他们的儿子,尤其是袁绍,其长子袁谭甚至在平原造了一座豪宅,专门供养喜爱的歌姬,每年的钱财消耗,甚至能够供应三万士卒全年的军饷,可想而知,这是一笔多么巨大的支出。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老子在外奋力打拼、儿子在家努力挥霍]吧!
言规正传,当袁绍在燕城城府中进食的期间,谋士郭图前来求见,向自家主公汇报昨rì的战况与损失,毕竟这两天里,袁军与曹军每rì都会展开小规模的厮杀,与其说是为了歼灭曹cāo有生力量,倒不如说是为了拖垮曹军的jīng力与士气,毕竟袁绍有近乎六十万的兵马,倘若每rì派出一两万士卒,他可以在一个月不重复调用同一支兵马,但是曹cāo做不到,除去必须的守军外,曹cāo只有那么四、五万兵马来迎击,换句话说,袁绍甚至可以用疲兵之计来彻底曹cāo的军队。
“……昨rì伤两千余,死五百三十六人,将领中无人损伤……据在下估计,这几rì来,曹军的伤亡人数在六千人左右,死者两千上下……”
在袁绍进食的期间,郭图恭恭敬敬地念出了这几rì来的统计结果,这已是这几rì来的例行公事。
“还是我军伤亡较大么?”皱皱眉,袁绍放下了筷子,用桌案的手绢擦了擦嘴。
“这……是,”郭图低了低头,迟疑说道,“曹军有黄河天险为助,死守河岸便可,是故,如此损失,在下觉得,并不意外……”
“是么!”袁绍闻言长长吐了口气,站起身来在堂中踱了几步,忽然沉声问道,“曹军士气若何?”
郭图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拱手说道,“如主公所料,这些rì子虽说是小打小闹,却足以叫曹军如临大敌,昨rì在下曾去观战,只见对岸士卒jīng力、士气,都已不及前些rì子,在下以为,只要再一两rì,便可彻底拖垮曹军,介时,主公亲率数十万勇武之师渡河强攻,势必无往不利!”
“呵呵呵……”袁绍闻言忍不住轻笑几声,即便他很清楚郭图在话中恭维自己,他也感到很是喜悦,要知道眼下这个疲兵之计,正是由郭图提出来的,但是郭图却将功劳都归功给自己,有这般知趣懂事的臣子,夫复何求?
当然了,臣子之中,也有一些不识好歹、不懂得察言观sè的家伙……
“主公,大事不好!”
就在袁绍与郭图君臣其乐融融之时,逢纪惊呼着闯入堂中,打断了袁绍那所剩无几的清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