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回家了(1 / 2)

 兄妹俩到家,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只剩下一片绯红的云霞,像姑娘羞红的脸。

所有人都回到家里,赵春芝也早早带着两个儿媳妇做了几个好菜,又特特擀的面条——出门饺子进门面,可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讲究。

李红岩没等二哥停下自行车,就自己跳下车,快步跑进魂牵梦萦的家门。

“爹,娘,我回来了!”

热乎乎的一声呼唤,赵春芝差点儿把手里抱的小卫华给扔出去。

“红岩!”赵春芝喊了一声,也不顾卫华的褯子换了一半,丢在院子里笸箩里,大步流星地朝着跑过来的闺女迎过去,“哎哟,红岩,让娘看看……”

李红岩努力扯着嘴角想笑,眼里的泪却不争气地扑簌簌滚落下来:“娘,你看,我很好,是不是吃胖了?”

赵春芝上下握住闺女的肩膀捏了捏,又顺着胳膊一路摸下来,也一路端详下来,好像确定眼前真的是心尖尖上的小闺女回来了,不再是做梦。

“嗯,嗯,挺好,我红岩真出息了。”赵春芝哽着嗓子,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眼角的泪也早顺着脸颊滑下来,滑进嘴角……有一点点咸涩,却也是喜悦的咸涩。

李大河本来拿着个农具在修理,听到闺女的呼唤,手握着农具紧了紧,眼看着老婆子迎上去,娘儿俩相对抹起眼泪,他才撑着膝盖站起身,缓缓迈步走过去:“咳,闺女大老远回来,瞧瞧你哭眼抹泪的……”

“爹,娘是看见我欢喜呢!”李红岩一边拿帕子给老娘擦泪,一边笑着和李大河说话,“爹,你的身体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李大河伸伸胳膊蹬蹬腿,笑呵呵道:“你爹我的病早就好好儿的了,如今,你大哥接了小队的差事,我不用操那么多心,就跟着干点儿活,还这个不让那个不行的,唉,就是瞎操心,我身体好好儿了,让我拉犁耕地都不在话下。”

李红岩看向赵春芝,母女俩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李红岩忍着笑道:“爹,看到您的身体恢复如初,我是真欢喜。”

接下来,大哥大嫂、二嫂,三个……四个小家伙,自然一一见过,李红岩拿了几块糖分给卫东卫民和茉茉,又拿了奶糖和虾酥糖分别给老爹老娘放在嘴里尝尝味儿。

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还是李大河发挥大家长的威严,喊一声:“先吃饭。”

大家这才各自落座,开始吃晚饭。

因为兄妹俩到家略晚一点,天色都有些暗了,大哥李新国就提出马灯来挂在晾衣绳上,照亮吃饭。

大嫂二嫂端了两盆过了凉开水的面条来,盛碗吃饭,李红岩就接过来,先递给爹娘,再是大哥二哥孩子们,最后是嫂子们和她。

“还是咱家的面条好吃,想了好久了。”李红岩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夸。

二嫂江艾兰就笑:“那你猜猜,这面条是谁擀的?”

李红岩抬头看见她抑不住上翘的嘴角,就笑道:“是咱娘?……哈哈,那就是二嫂你咯!”她故意说错逗了江艾兰一下,随即说出正确答案,把江艾兰逗得一阵脑一阵笑的,一家人都跟着笑。

不等他们一家人吃饱饭,四邻八舍的人闻讯陆续过来,李红岩连忙放下碗和人打招呼——你是走出去的一个,是有出息的,就更要放低姿态,要不然会被人说忘本,不认人了!

赵春芝三两下把碗里的面条吃了,放下碗一抹嘴,按着李红岩坐下:“你吃!”

说着,拎着个板凳招呼四邻八舍的人往大门口走:“哎,小闺女一大早起来坐车,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赶了一天路刚到家,路上都没吃饭,一到家就说饿坏了……”

邻里们立刻说:“哎哟,那赶紧让孩子吃饭。”

又有人状似感叹,其实心里畅快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啊。穷家难舍,家里再穷,也是在家里好啊!”

赵春芝哈哈地附和着:“咋不是啊,我特意让擀了细面面条,让她好好吃顿饭。”

又有人附和:“细面面条好,煮的烂糊点儿,吃了好消化。”

赵春芝打着哈哈,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来,分散给跟来的几个小孩子,一边逗着孩子们,一边应付四邻八舍的好奇问题。不外是些大学里什么样儿啊?省城啥样啊?火车啥样啊,是不是跟长虫一样的……

李红岩就听老娘加了自己演绎版本的各种答案——

“省城啊,也就那样吧,说是吃啥喝啥都得花钱。咱们要炝锅了,去园子里现拔棵葱就成,他们吃棵葱都得花钱买,还不新鲜,菜运到他们那儿,叶子都不枝生了。还有呐,他们用电吧?用电交钱啊。听说他们喝水都得交钱呢。”

“大学啊,和咱们公社初小差不多吧,就是院子大点儿,人多点儿……”

“火车啊,听说是跟长虫似的,长的很,一百多节呢,跑起来都不跑直道儿,都跟长虫似的,曲里弯钩地跑。”

有人就不能理解,问:“曲里弯钩地,咋跑?”

赵春芝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听说曲里弯钩地跑地快啊!”

旁边也有那理解能力超强的,立刻道:“火车那么多节子连在一起,一跑起来,肯定是曲里弯钩的呀,你没见着火车,没见着长虫、蛐蟮、泥鳅啥的嘛!”

那人一想,长虫、蛐蟮、泥鳅这些体型比较长的动物,动弹起来还真是曲里弯钩的,也就一下子了然了!哦,原来是这样……

李红岩偷偷听着,几次差点儿控制不住笑喷了。她只好赶紧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完,喝下最后一口汤,这才舒了口气,这下好了,不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呛死了。

大哥夹了一条炸的酥脆焦黄的柳条鱼放在她碗里:“咱娘为了你回来特意炸的,你多吃点儿。”

李红岩就舍了筷子,用手指捏着炸鱼,咔嚓咔嚓吃,两指长的柳条小鱼过油炸的酥酥的,不用吐刺,最适合这么慢慢吃,像吃零嘴儿一样,越嚼越香越吃越爱吃。

一边吃着,她又捏了几条小鱼递给卫东卫民和茉茉,连她在内,大小几个一起咔嚓咔嚓吃小鱼,跟比赛似的,特别香。

二哥道:“天热,从海港带点儿海货回来也放不住,咱娘都腌成咸的了。过两天,我再往海港,给你带点儿鲜鱼鲜虾回来,可惜这个季节螃蟹过季了,清明之前的螃蟹那叫一个肥,个个满子满黄的,顶盖儿肥。”

李红岩哭笑不得:“二哥,你这是故意馋我,是吧?!”

李新社就挠着头嘿嘿笑:“没有鲜螃蟹,有咸螃蟹,有螃蟹酱,今天晚上吃面条没办法吃那个,太腥气,明天就着干粮吃,越吃越香。”

说着话,一家人吃了饭,大嫂二嫂收拾碗筷,李红岩少不得要去给四邻八舍参观一回,陪着笑说了一会儿话,就招呼自家和邻居家的孩子去了汽灯底下,拿出她买回来的一副跳棋,在收拾出来的饭桌上摆下大阵,招呼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坐下学习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