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进京(1 / 2)

 那个男人即便再不甘心,最后也只能悻悻地走了。

张檬和李红岩陪着默默流泪的陈婕回宿舍,邱淮雨则返回餐厅,拿几个人的饭盆,再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饺子,或者其他吃的,拿一点回来,陈婕没吃几个饺子就被喊出去了,没吃饱。

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几个人还没觉得太难堪,但回到宿舍,闭塞的空间中只有三个人的时候,尴尬和难堪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陈婕躺在床上,面朝里呜呜地哭着,李红岩和张檬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无措。

顿了片刻,李红岩俯身拿起陈婕的脸盆,招呼张檬一起出门,去洗手间打水回来,给陈婕洗脸。

她们宿舍是混合宿舍,就自己班几个看见也就罢了,若是让其他人知道,陈婕的事儿很快就要传遍全校了。

张檬是这么劝她的:“你走到这一步,靠得是自己的学习和努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至于婚姻什么的,只有你自己觉得不合适就是理由,别人管不着。你洗把脸,别等会儿都回来了,看你肿着眼,一看就看出事儿来了。”

陈婕没说话,但沉默片刻,还是依言起身,擤了擤鼻涕,然后用冷水洗了脸。

邱淮雨也拿着几个人的饭盆和一饭盆饺子回来,进门看见陈婕收拾了,除了眼睛略略有些发红,大看不出来了,就笑着招呼:“都过来尝尝,我像唐僧一样化缘来的饺子,好几个口味儿,尝尝别的班级的饺子好吃不好吃。”

邱淮雨平常都是傲娇范儿,一直高高在上的人,难得这么和气地笑着说话打招呼,大概太难得,之前还哭得厉害的陈婕居然没有拒绝,接过来吃了两三个饺子,又推给张檬和李红岩:“你们也都尝尝!”

李红岩和张檬刚刚拿了饭盆去洗手间刷好了回来,见陈婕邀请,也凑趣一人尝了一个。

李红岩嘎吱一口咬了块生姜,吐在手中,足有黄豆大小,不由笑了:“这是哪个班的,这是把生姜囫囵放进去啊!”

张檬吃了一个,竟嘎巴一声,吐出一枚硬币来。

陈婕道:“哎呀,居然还有放钱的,咱们班都忘了。”

张檬却对饺子里放钱接受不良,而且,这枚硬币上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没洗过,别说消毒了。她把硬币拍在陈婕手心:“你喜欢就送你吧。”

说完,人就飞快地走出去,李红岩拿了个水杯紧跟出去,她想也知道,张檬肯定是嫌弃硬币不干净,出去吐饺子了。

在家过年,赵春芝每次也会拿几个铜钱包进饺子里,只不过,那些铜钱都会提前用火碱搓了,再用滚水烫才用,虽然消毒措施不够严谨,但已经不算脏了。刚刚张檬吐出来的硬币则不然,看着就脏兮兮的……别说张檬,就是她也禁不住想起微生物寄生虫课程学的那些东西,想吐了……呕!

她们两个人回来,其他人还没回,陈婕和邱淮雨两个一人捧着一杯热水坐着,听陈婕说她的过往和婚姻。

“……当时是真苦啊,下地干活儿,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地上的热气蒸着,人在庄稼地里还得干活,觉得自己就像离了水的鱼,下一秒就会被干死热死了,一天下来,我的脖颈子就晒脱了一层皮……后来绝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城,或者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在村里落户扎根……于是,我就挑了这个结了婚。他对我还是好的,太累的活儿就不让我干,可婆婆管着不让,为了这事儿,没少磋磨我,直到我怀了孕,这才不再逼着我下地干整劳力的活儿……但是也不让我闲着,拾掇棉花、种白菜、种萝卜……还是一天到晚地忙,我生大儿子的时候就是在棉花地里发动的,挣扎着到家,孩子差点儿生在裤子里……得知恢复了高考,我没敢吱声,偷了户口本报了名……我是不回去了,我生了两个孩子,但我也每个月寄钱回去,我尽了心了。”

其他三个人默默听着,李红岩和张檬没作声,邱淮雨道:“你不怕两个孩子出事儿?要是真病了,他们不给看病怎么办?”

陈婕苦笑着摇摇头:“他们家弟兄两个,大哥家四个闺女,没生出儿子来,只有这两个孙子,老太婆不喜欢我,但对两个孙子还是很心疼的,我又寄了钱回去,她手里有钱,不会不给孩子看病的,不会的。”

陈婕最后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加重语气还是安慰自己。

说到这里,王菊香三个人先后回来了,陈婕迅速收拾起心情来,招呼三个人尝饺子。那三个人的班级都没有组织包饺子活动,见有饺子吃都特别高兴,一边吃饺子一边问他们包饺子的情况,有说有笑的,宿舍里重新热闹起来,李红岩躺在自己的上铺,手里拿着一本书,恍然觉得之前那份母子分离的悲伤、撕心裂肺都是假的一样。

元旦过去,学生们立刻就得面对这一个学期的考试季。不管平常刻苦与否,到了这个时候,都用功刻苦起来。一个个废寝忘食都是小事儿,甚至有人坐在楼道里复习背书到半夜,一大早三四点中又有人爬起来,到楼道里借着灯光看书的。让她们一衬托,仍旧按部就班按着自己规律作息的李红岩,反而显得轻松、惬意,不够刻苦了一样。

她甚至听不止一个人说,她看着也不咋用功啊,为什么考试能考那么好的成绩?遇到这种奇葩人问的奇葩问题,李红岩除了一笑而过,实在想不出其他答案了。

一月中旬末,生理学教授通知她们,去京城的行程定下了,就在二月十三号,她们十二号考完试,第二天就出发。让她们拿学生证过去,学校统一购买火车票。

李红岩交了学生证后,回来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明放了假要跟教授去京城参加一个会议,不能按时回家了。

一月二十六号,李红岩又考完一科,从考场出来,她拿了钥匙往传达室去拿信,结果意外地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的陈东方。

他看着似乎瘦了些,脸色有些憔悴,穿着一件军大衣,站在大门口的柳树下抽烟,在他脚下,丢着足有七八个烟头儿了。

“陈二哥!”李红岩的叫声唤醒了陈东方。

他抬起头看向李红岩,然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地笑容来。

“陈二哥,你来了怎么不进去找我?”

“传达室的人说你们考试呢,我怕影响你,就没进去……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李红岩仍旧穿着二哥送来的呢子大衣、里边也只穿着一件厚毛衣,这一套装备,在房间里还行,室外待久了是撑不住的。

她搓搓冻得发僵的手笑:“我本想拿了信快回去的,屋里有暖气,不冷。”

陈东方不容分说,俯身从地上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件大红的棉服来,递给李红岩:“赶紧穿上。”

李红岩一看,这红色的棉服是微微发亮的料子,用线缝出菱形的纹路来,蓬松柔软轻便,张檬和邱淮雨都有,据说叫什么‘面包服’。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陈二哥帮我捎回来的?又花了不少钱吧?”

邱淮雨的她没问,张檬给她说过价格,好像这么一件七八十块钱呢,比呢子大衣还贵呢!

陈东方笑笑:“有你二哥呢,你别操心钱的事儿。”

李红岩听他这么说,就不再多问,喜孜孜地把棉服接过来穿在身上。棉服是收腰款式,腰间有一个漂亮的卡子,即便她里边穿着大衣,也并不显得多臃肿,仍旧掩不住她纤细苗条的好身材。

“好看!”陈东方忍不住赞了一声。

李红岩也不像在家里时那么拘束、羞涩,听到这声赞美,微微红着脸,大大方方笑着道谢:“谢谢陈二哥夸奖。”

她拿了信,回去交给考完试的同学们,然后照例带着陈东方去食堂吃饭。

吃饭时,陈东方说起这次来的原因:“叔和婶子知道你要去京城,都不放心,正好我过来看看……”

李红岩就道:“是我们生理学教授,要去京城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大会准许每位参会的教授带两到三名学生,我们教授就挑上了我和张檬,还有其他班的一名男生。张檬就是每次和咱们一起吃饭的女生,她家是京城的,有她和我一起,你回去和我爹娘说,让他们自管放心吧。”

陈东方笑着点点头应着,吃过饭,没有多留,就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