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骑如熊虎(1 / 2)

覆汉 榴弹怕水 9726 字 2019-06-21

 没有人对刘备的计划加以质疑。顶 点 X 23 U S

这倒不是说在座的关东诸侯就这么信得过此人,相信他真能一日斩华雄而下虎牢,而是说他们普遍性认为刘玄德有这个资格去赌这么一把。

轮地位,虽然刘备只是个私表的骑都尉,但毕竟也是个两千石了,而且其人身后影影绰绰的有徐扬诸位诸侯的身影,有何进旧部的政治立场,还有一个卫将军之弟的身份……恰如曹操是袁绍发小一般;

论实力,刘玄德再怎么样,手中也有自己的几千兵马,在此处有属于他的一个大营,更不要说经过董相国数月的军事调教后,关东诸侯多少对来自边郡的军事人才多了一些重视。

总而言之,尽管刘备在这个大营中属于地位最低的一个人,尽管大家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的看不起他,却终究是将他视为平起平坐的一员……换言之,在关东诸侯眼里,刘备到底还是有人权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那么,既然其人有‘人权’,那在眼前这个大家都无可奈何的状态下,他挺身而出,借个几千兵马外加几个将军,又算是什么大事呢?

而相对应的,刘备也非是一时兴起……实际上,这些日子在虎牢关外,整日朝夕相处,刘玄德对这些关东诸侯也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当然,这倒不是说刘玄德愤世嫉俗如何如何,平心而论,他其实还是认可这些人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的门第、学问、人脉都并不是假的,自己跟这些人相比,却是差了好多根基。

只不过,随着乱世到来,随着兵事渐盛,刘备陡然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原本并不算什么的东西居然也变的有价值起来,而这也让其人渐生信心他想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涿郡刘备也不是只能仰人鼻息的无能之辈!

一晚漫漫,刘备在营中悉心准备。他先是与于禁、乐进二人一起认真讨论了一遍第二日的战术计划,复又亲自送二将出去,然后又亲自带着简雍、吕岱一起去巡视营房、慰劳安抚将士,忙到三更方才回到主帐,与张飞一起同塌而眠……当然,张益德早早睡着,倒是让他省心了。

一夜无言,第二日一早,刘备准备停当,便带着本部兵马与张飞、简雍、吕岱三人一起往中军而去。中军处,从袁绍往下,并无一人刁难,袁绍的三百精骑、于禁的三千泰山步卒、乐进的两千陈留步卒,早已纷纷静候不说,曹孟德甚至还居中联络,又请各路诸侯送来一些甲胄、刀矢、旗帜等物……对此,刘备自然笑纳,然后便兀自行动去了。

按照计划,和昨日一样,久候到中午时分,袁绍才又遣人送战书而去,而华雄趾高气扬,果然直接在虎牢关门楼上召见,然后当场应许,双方约定,下午依旧在汜水东岸一决胜负!

“将军。”眼见着袁绍使者离开,春风拂面之中,华雄身侧倒是有一名军吏忍不住出言劝谏。“我军连战五日,虽然连胜,却也不免疲惫,何妨稍作休整再行挑战?”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华雄不以为意道。“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军虽然疲惫,但关东群寇又如何不是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呢?”

军吏一时显得有些茫然:“既然低落,为何彼辈还连连挑战呢?”

华雄闻言大笑,且笑声不止:“你莫非以为彼辈是心甘情愿,自己求战的?以为彼辈有所恃,这才来屡屡挑战于我?我实话与你说,他们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想,彼辈皆关东名门,然后提十万之众,却久久不能压我西凉三千骑兵,传出去天下人如何看他们?”

军吏一时叹服。

“不过,你所言也是对的。”华雄复又正色道。“相国此番兵力布置,本就是以黄河天险和虎牢雄关为念,北、东两面以守,南面以攻,所以颍川、南阳兵多,而我部兵少,若是久战疲惫,说不定便会出岔子……这样好了,明日再战一场,连赢七阵,凑个说法,也好报给相国,然后就继续安心守卫虎牢关便是!”

军吏更加无话可说。

华雄既然心中渐定,便也不再理会,而是回到关内稍作休整,然后便点起三千铁骑,径直越过汜水出战去了。

战鼓隆隆,旌旗招展,关东联军大营中也有一支三千人的部队阵型严整,昂然出阵,却正是于禁和他的三千泰山兵。

话说,泰山素来也是汉室主要兵员地之一,这是因为当地盛产弩兵,泰山劲弩虽然不如冀州的长枪大弩那么名声出众,却多少因为当地兵员充足,便于招募而多有使用……实际上,已经身死的王匡还有眼前这支部队的主人鲍信,当初之所以能够率先返回洛阳,本身就有泰山兵便于招募的缘故。

而回到眼前,于禁这支部队其中也有足足千人的劲弩部队,配着长枪大盾,颇显雄壮,而且阵型严密,倒是让华雄格外警醒了不少……毕竟很显然,这支部队和之前不同,乃是针对骑兵下了功夫的精锐。

与此同时,虽是步兵,却竟然不是约定的五千之数,而是三千人,那对方的战术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先以三千步卒列出针对骑兵的阵势,消耗拖住华雄所部,待到华雄懈怠,再忽然派出小股部队自后袭来,以求两面夹击,兼攻其不备!

“你以为伏兵是骑是步?”华雄冷眼看着那支三千人的部队在身前抢占汜水,然后背水列阵,却居然没有利用骑兵优势抢攻。

旁边的副将稍微一怔,但旋即反应过来:“将军是说,彼辈没有按照约定满员而出,是要等战到酣时发兵夹击我们?”

“不错。”

“那必然是骑兵。”副将稍一思索便得出结论。“否则不足以猝然起效。”

“我也以为如此。”华雄昂然自若。“而且应该是三五百之数,因为太多必然拖沓,起不到奇袭作用;太少又不能造成杀伤……不过,你可记得关东群贼哪部有名骑在手?”

副将又是立即想到了答案:“只有袁绍从河北带来的些许骑兵算是有些说法,其余中原各路诸侯,又有什么名骑?不过是骑马的步卒罢了!”

“便是所谓河北名骑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罢了。”华雄再度冷笑。“不然何至于被吕布那个并州蛮子给轻易击破?依我来看,这反而是今日一战的胜机!”

副将恍然:“将军是说咱们故意露个破绽,其实做好准备,诱这股骑兵出击,然后先围歼了这支骑兵,以震慑贼军?”

“正是此意!”华雄当即在肃容。“世人皆以为我只是一勇之夫,靠着相国信重从一侍从首领陡然当此重任,却不知我久随相国,也是军略通畅,如何不晓得军事筹谋?譬如眼前这支部队,虽然是步兵,却纪律分明,弩盾严整,想来将领也非是凡人,若彼辈严防死守,咱们便是侥幸得胜也要死伤惨重!然而,关东群丑自以为得计,却不知他们兀自颠倒强弱,以彼之短,击我之长,反而露出破绽……依我看,今日破敌之策便在于那些准备偷袭的骑兵,若能覆灭那些骑卒,斩其首领,惊骇敌众,再转向齐攻这支步卒,那此战便可全胜了!”

“将军真乃神人也!”副将不由心服口服,便在马上拱手恭维。“想那吕布不过一勇之夫,全靠我凉州智士贾公筹划,方能大胜,如何能比将军一己之力而为战事?”

“何必拍马?”华雄手扶自己的长槊,不以为然。“为将者当习兵法为万人敌而非一勇之夫,这本就是寻常道理……只是可惜了这个姓于的将军,真真是个领兵的好手,却要因为跟错了人无辜死在此处!”

周围人还要恭维,却不料华雄忽然正色,竟是手持长槊,直接在马上肃容下令:“好了!张、李、王三位司马各领三曲六百人,共计一千八百人,连番去攻这于姓将军,但只佯做围攻,却不要近身,只是以弓箭杀伤兼以威吓彼辈即可……声势要大!”

周围三名军官当即会意领命。

“然后王、耿两位裨将,各领……五百人,分在左右两边,也佯做围攻,却不要真正插手,而是要时时留意关东军阵,并将本部置身事外……我自领两百亲信骑兵在此,装作无备,彼辈最多五百骑兵,又是样子货,必然仓促拿我不下,待其近身到我跟前近战,尔等立刻抽身包抄,务必全歼,然后咱们再全军转向,趁势全胜!”

众将轰然承诺。

“诸君。”华雄复又喊住这些人,恳切相对。“我也知道今日作战辛苦,但诸位请放心,来时我已经想好了,明日再来一战,我便越过弘农牛、李两位,直接遣人向相国亲自报捷,届时我一分功劳都不要,凡斩将夺旗破阵之功,尽数分于诸位,还望诸位努力作战。”

诸将愈发振奋。

且不提华雄如何英明神武,颇得为将三味,也不说战斗全开,双方弓矢如雨,铁骑往来奔驰,场面如何壮阔,那些关东诸侯又在垒上、台上看的如何如痴如醉……只说关东联军阵中,中军夯土高台之上,袁绍身侧,张飞却居然临阵饮酒用饭,居然丝毫不见紧张。

“益德以为于禁将军如何?”前面曹操垫着脚看了一会,却不禁好奇回头询问。

“颇有古名将之风。”张飞放下筷筹,礼貌作答。“依我说,若早遣其人引本部出战,虽然步兵难胜骑卒,却不至于连战连败了。”

鲍信得意捻须,顾盼左右。

“那以张司马来看,此时于禁将军是否占上风?”旁边的张超因为吕岱的事情算是跟刘备有些交情,便随口而问。“我看战况激烈。”

“未必。”张飞复又放下酒樽,依旧坦诚。“此时场面固然好看,但其实双方都无杀伤,都只是试探做戏而已……”

“何出此言?”曹操陡然一怔。

“孟德兄请看。”张飞也不起身,也不去看,却让曹操去看。“背河列阵,于司马部中虽有劲弩,却只能藏于盾阵之后,不能攒射,抛射的射程也有所延误;而西凉贼军虽然有突骑之利,可以顺马势放箭,但一来弓小,二来于将军有大盾……所以,汜水那里虽然喊杀震天,却并无多少死伤,既无死伤,何谈激烈?”

“确实如此。”曹操复又垫脚看了半日,却终于是无奈点头,“不过也好,反正只要能疲敝贼军,方便益德突杀华雄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