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隆在朝中混了二十几年,却没想到,如今正一步步地为自己的女儿所利用。叶隆为人很精明,叶宸如果不把太皇太后搬出来,是绝对糊弄不了他,但是,因为那人是太皇太后,因为他知道太皇太后的性子,知道她的行事方式和手段,所以,他也深深相信,太皇太后会对各大家族出手,因为,只有剪除这些人,太子才能稳坐帝位。
就一如当年太祖皇帝临终之前,为了让皇太孙安坐帝位,竟然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诛杀掉。
这种事情,太皇太后当年也做过,她把有异心的王爷,要么分封在外,要么杀掉,她手段之冷狠,和当年的太祖皇帝有一比。
当然,如果这些家族都归顺,对太皇太后而言,对大周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所以,翌日退朝之后,他特意在南门等待秦大人,见秦大人出来,拱手上前,“秦兄!”
秦大人笑着上前,“叶兄!”
“借一步说话。”叶隆压低声音道。
秦大人神色一正,随即笑起来:“叶兄,听说你府中有一把碧血宝剑,不知道能否借我一看?”
叶隆笑着说:“秦兄要看,去看就是,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莫说看几眼,就是拿走,我也不会吝啬的,所谓宝剑赠英雄嘛。”
“可不敢当的,我怎敢称英雄?”秦大人连连摆手。
“行了,谦虚就是自负,秦兄当年在淮北一战中,带着百余人杀出三千人的敌军重围,最后还能杀敌人一个回马qiāng,此事在民间传颂,世人都称秦兄是英雄啊。”
百官从他们身边走过,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都鱼贯而出。
回到国公府,两人便进了书房,叶隆命晨安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秦大人首先对叶隆行了个大礼,说感激叶宸请了位大夫为秦隋治病,叶隆对此事也略有所闻,但是之前并未放在心上,听得秦大人恭谨地道谢,他不禁与有荣焉。
他不禁觉得自己年纪真的慢慢大了,竟对儿女生出了一种依赖,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隐隐觉得,这个女儿,和以前太不一样了,或许,以后国公府真的要靠她支撑起来了。
说了叶宸的事情之后,他进入正题,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把当今的局势说了一下,并且,隐隐透露,太皇太后有意对各大家族开刀。
秦大人听了,很是震惊,却立刻就相信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感知到一些危机,一丝涟漪,走觉得这一丝涟漪,最终会掀起惊涛骇浪。
而且,尤其这些话是叶隆说出来的,他更是相信,首先叶隆从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再者,太皇太后宠爱天敏郡主,人人皆知,天敏郡主几乎没隔几天就入宫请安一次,她若是从太皇太后处听到了什么风声,再告知叶隆让叶隆小心,也并非不可能的。
他不由得感激叶隆,“叶兄,你们父女对我秦家大恩大德,我秦某真是没齿难忘啊。”
“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叶隆正色地道:“秦兄与我叶某人相识多年,同僚多年,虽算不得至交,却也是惺惺相惜,秦兄为人一向中正,自是不会行出格之事,只是,有时候时局难料,谁知道以后的事情?若能警醒一下,时刻防备着,也是好事。”
“可不是吗?”秦大人问道:“如今太皇太后还没表态,但是有这个动向,咱就得重视啊。太子也确实需要历练,睿王呢,说实话,我之前比较看好,但是如今看来,怕是难成大事。”
叶隆连忙道:“这句话秦兄就不要再说了,太皇太后这样安排,定有她的意思,咱哥俩以前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总归是要顺从她老人家的意思,再说,皇上对太皇太后一向孝顺尊重,想来,太皇太后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嗯,我明白的,这古来有之,立嫡不立贤,本以为,太皇太后见识过人,非一般尘世人可比,她的想fǎ hui有所不同,只是如今看来,大概也并无分别的。”秦大人叹气。
叶隆摇头,“秦兄看事情不要看得太片面,太皇太后是何等人?如果睿王堪担当大任,你觉得太皇太后会摒弃他?你我都知道,太皇太后这辈子,看得最重的,便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太子与睿王相比,明眼人一看就立分高下,按照太皇太后一贯的思路,她是大有可能会扶起睿王的,但是她却没有,这其中的原因,秦兄想过没有?”
秦大人想想也觉得叶隆说得有道理,或许,睿王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被太皇太后发现了,又或许,他并非表面所见那般贤能英明。
叶隆继续道:“如今,我们要做的,不是偏向任何一方,而是居中持正,唯有这样,才能不被卷入夺嫡风波中去。”
秦大人点头,“是啊。”
他抬头看着叶隆,犹豫了一下,道:“不瞒叶兄,前阵子,清平公主时常到我府中来,又是举荐大夫,又是为我儿觅亲事,并且,言语之间,常与我夫人说太子如何英明,如何仁德,皇上又是如何的重视,她是有心拉拢我秦家为太子一党。”
叶隆冷笑一声,“她啊,迟早得把太子带坏了,如今太子虽平庸,但是为人敦厚,本性不差,可若一旦听了她的话,四处笼络朝臣,不为政绩,不为百姓,始终会让太皇太后与皇上寒心。”
秦大人道:“那,叶兄不能劝着点?这毕竟关乎社稷江山,非等闲小事。”
叶隆瞧着秦大人,“秦兄,我也不妨跟你交底,我与她若非宸儿劝着,早就和离了,我说的话,她若但凡能听进去一句,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斯局面。”
秦大人也知道一些内情,听了叶隆如此坦白地说出家中私事,不禁更觉得他坦荡不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