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禀真正想抱住的大腿,当然不是裴晋,而是他身后的裴氏。
前面说过,裴氏现在的族长裴矩是杨广开拓西域的关键人物,隋朝对西域诸国的过渡性统治全靠他勾连通商、合纵连横,要是杨广后来不被搞翻的话,几乎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把大半个西域给吞并了。(这里指的是隋唐时期的西域,不是后世的西方世界)
所以,裴氏虽然比不上皇帝本家杨氏、有皇后护持的独孤氏和柱国的宇文氏,但也至少是第二批次门阀当中的领军人物,王禀不过是东莱一个小小县城中的典吏,要能抱上这跟金大腿,可不就是一步登上了天?
也不说王禀的如意算盘究竟是如何来打,只是听他如此表白之后,裴晋也不动声色,而是再次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瓷盏和笔洗上,沉默了小小一会后,也才捋须笑道:“此物,与某还真有些用处!若要办好此事,王君可有什么章程?”
见裴晋开口称自己王君而不是王典吏,王禀当时就笑眯了眼,在这个时代,称呼家属与亲族中的男性喜欢用“郎”,称呼知交好友则喜欢用“君”,裴晋改口也就表明王禀的投诚管用了,于是王禀忙道:“主上不必担心,我有上中下三策可用。”
“哦!且道来!”裴晋微微点头一笑,王禀便也媚笑道:“下策不过巧取豪夺,中策难离威逼利诱,卑职的上策却是要他自己上钩!”
当下王禀便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计策细细与裴晋说了,听起来倒也的确是个可以称之为“请君入瓮”的计策,不过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请君入瓮”这个成语,还得等到武则天当朝以后才会有。
也不说王禀的设计如何,过得两日便有公差前往各乡颁布公文,称凡是愿意迁徙的民户,今年的税赋以及往年的积欠一概免除,但秋收之后就要立即动迁。而凡是不愿意搬迁的民户,今年的税赋也是减半,但往年的积欠却是要一分不少的全部缴清。
对此,各地乡村倒也还能接受,日子过不下的甚至还巴不得早一点搬到县城里去居住,熟土难离的也还感恩这税赋减半的仁义,至于追缴往年积欠更是合情合理,毕竟这才换了新县丞,自然要结清老账不是。
然后,王禀也就领着人闪亮登场,开始带着县中的吏员开始“清乡”,这“清乡”也既是清理乡间土地,你不是有很多人愿意搬迁到城里去么,人走了以后地还是要留下,所以自然要重新丈量土地以便日后好做安排。
至于那些不愿意搬迁的,我也要来重新丈量土地好给你们留下的人重新分配,总不能你村子原来有一百户人家,如今减少到五十户了,我还按照一百户的数量收税对吧?空出来的土地也要迁来浮客重新分配才成,也不能全都撂荒不是?
王禀也是聪明,他也不搞什么单刀直入,而是将吏员分作四队,从黄县四门出发,他自己领着向南这一支出来以后走走停停,不过十天便清到了芦山。
这之前说过,芦山吕家村所在的山谷,官方在册的公田有两千三百余亩,此外还有设法隐匿不在册的族田约五六百亩,在正常情况下面对这种丈量实际土地面积的“清乡”,当然是要全力反对的,不管是走门路还是搞贿赂,肯定都是不能让官方把隐匿的族田给曝光出来,所以王禀的“请君入瓮”之策,自然也就是着落在这事上面。
当然,要是往年间,王禀碰上全须全尾的吕氏族人恐怕未必敢炸刺儿,可如今却是不同往日,就王禀亲来所见,芦山吕家村中剩下的不是年老昏聩就是伤残人士,连个说话有分量的人都没剩下一个,又如何压得住王禀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