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尤尚彦的手里接过茶杯后轻轻放在地上,贺宏垂也是不慌不忙:“那就让杨景行自己先讲一讲,你平时不愿意讲,但是今天跟亲愛的老师……”
“我先来吧。”龚晓玲欢悦起身的样子:“抛砖引玉,也是不吐不快。”
胡教授很欢喜:“欢迎龚教授!”
做人很重要呀,杨景行弹了两遍都没得到掌声,而龚晓玲受同事欢迎的程度似乎跟不输在学生中的人气,老冯头都啪啪拍手,李迎珍也笑得灿烂。
龚晓玲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小心后退了三步贴身钢琴,面对同事也给考生一个侧脸,呼吸酝酿着减少了笑容:“……首先向大家道喜,包括我自己,从拿到《哇哇》那一刻开始,作为一个音乐教育工作者的喜悦、感动、幸福,恭喜浦海音乐学院。”
同事们对龚晓玲的深情没有学生那么迷恋,但纷纷点头微笑的样子看起来也比较享受。
龚晓玲再强调:“喜悦、感动和幸福,是我作为一个老师也作为一个读者的共同感受。有人说杨景行有新作就是浦音的喜事,可我现在不是,我跟李教授交流,发现我们是一样,现在知道杨景行在创作新作,我们的心绪都是复杂的。西方乐评人说,杨二会让作曲家陷入无法超越自己的困苦,我们很多师生把这个评价视为高度褒奖,我也同意这是一种肯定,但是深思之后发现,这样的评断未必不包含一种傲慢。”
教授们严肃了,倾听和点头变得郑重。
龚晓玲还是说明白:“难道杨二就是中国音乐的天花板?难道杨二就是杨景行的极限?”
贺宏垂呼应一下作曲系同事:“乐评还有一句他超越自己就是超越时代,这句话也值得商榷,他们眼中的时代是不是只有西乐体系?”
这就更严重了,教授们都要加点义愤表情。
不过龚晓玲的表情并不是想声讨谁,还是抒情的样子:“不
过就算没有那样的乐评,我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思虑。从《就是我们》到杨二,奏鸣曲、协奏曲、交响曲、每一部作品都是一个极大的跨步,我不断惊喜于天才的创造力,由衷地为他高兴!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终于让浦音让中国音乐站在了世界舞台的中央!我们骄傲了我们欢腾了,我们可以昂首挺胸走进柯蒂斯。可是随之而来,我也感受到压力,感受了到责任……我才意识到,我们的作曲家呢?他又背负了多少?”
杨景行呵:“我还好,不过今天是有压力。”
龚晓玲咯咯:“我跟你恰恰相反,从今天开始我一身轻松,应该说是从周六开始。”
大家笑着愿闻其详。
“星期五下午我在教育局有会,老贺一个电话叫我开完会回学校,我说什么事……”龚晓玲真是啰嗦,好在深情并茂:“这个会我就缺席了,两点到主任办公室报道,从老贺手里接过作品,我先问他你觉得怎么样?他叫我先看。”
好像都喜欢听故事呀,杨景行也津津有味。
“第一页,慢慢看……”龚晓玲似乎给同事时间翻到第一页,再讲述:“我觉得不错,又是一首奏鸣曲吧,旋律清新婉转,似乎有江南水乡的色彩,我想作曲家也该创作一首中国色彩的钢琴作品了,我很期待。”
同事们或笑或点头似乎有同感。
“第二页……”龚晓玲也要翻页看一眼:“主题很明显,旋律线条有一种特别的优美感,变奏也比较雅致,都很好,虽然作曲家的意图还不明确,但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听故事的专家们还又开始在谱子上划记号了。
“翻到第三页,惊喜来了。”龚晓玲这作曲系教授有点夸张其词:“看似相同手法的变奏是我没料到的,我已经隐隐有一种预感,赶快看第四页……果不其然!”
教授们真给面子,像听课的学生一样翻来翻去看呀,李迎珍都没搞特殊。
“我真是……”龚晓玲真可以当演员,那浮想联翩却欲言又止的模样:“当时就,眼泪就忍不住了……我并不是觉得曲子到这里就么多精彩多么超出预想,但就是到第四页,我读出了作曲家的决心,我看到了他的勇气,我看到他义无反顾……看到这里,我就知道老贺为什么这么急叫我回来,我几乎能确定,杨景行又要超越自己了。”
卫教授中气捧场:“对,对!这里已经看得出在蓄力,开弓没有回头箭。”
胡教授还夸张些:“其实就算不深作探究,只按这个浅层变奏的思路发展下去也会成为一首非常好的奏鸣曲。”
龚晓玲摇头不给面子:“我不这么想,以我们对作曲家的了解,当他把这种色彩基调奠定巩固下来了,他要做的肯定不是常规的发展重现,因为这里面包含着他的情感他的爱。我反复跟学生们说,杨二的诞生,爱比才华重要得多,不是对音乐负责而是对爱的奉献……但是我也远远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