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大雨暴雨没有了,中雨却始终不绝,而居銮这场雨,一下居然就是小半个月长。
……
返回巴达维亚城中的吕特可不知道一千多里外某个被一场大雨续了一命的人,正虔诚的祈祷着荷兰人能早点到来。
他就是知道了,现在也无暇顾及。
跟巴达维亚相比,跟公司的利益相比,阿都拉曼是个卵。
“阁下,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萧,真的变成一个阻碍公司利益的巨大障碍了。”
吕特向阿尔廷摊开双手说道。
他已经把路易伦供出去了,这家伙是那场事端的主犯,但除了路易伦还有三个帮凶。其中两个人是路易伦的卫兵,自然跟路易伦在一起,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那需要中国人自己去发现。
但还有一个人是种植园主,他的庄园在第一时间就被赵家兵给烧了,整个人恨透了他们!
“该死的路易伦,他为我们找了一个大麻烦。”
阿尔廷抱怨着路易伦,心中一百个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有阻止那场闹剧。但他却从没反思自己的过错。
当初那场闹剧不就是在他的默许下才得以进行的么?
那时候他以为肆意的羞辱中国人可以振奋城内军民的士气。
结果现在麻烦出来了,他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路易伦的身上。
“路易伦已经被俘了,两个卫兵的生死不足为道,但关键在于霍尔先生,那可是个体面人。”阿尔廷狠狠地捏了下眉心,“更关键的事情在于,你能不能判断出赵的真实意图?他是真的有心与我们达成议和,还是在那这件事作为借口,根本无意与我们议和?”
这个事情更加关键!
吕特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接下的判断将会对整个局势产生巨大的影响。他仔细回忆着自己跟赵亮会面的画面后,语气坚定的说:“我认为他是有心与我们达成协议的。”
“那好吧,我会解决霍尔先生这个麻烦的。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尽可能的为霍尔先生争取到最优厚的待遇而努力。你现在立刻再去见见赵,告诉他只要他放弃对霍尔先生的追究,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他所有的条件。”
阿尔廷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头疼。唯一赶到万幸的是,那位霍尔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种植园主,他的背后并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而且我要知道他要给霍尔先生什么样的惩罚!”这点很关键。
如果中国人想要了霍尔的性命,那一切就都不需要去谈了。那是阿尔廷绝对不允许不答应的。
吕特没有懈怠,出了总督官邸,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人就又去了城外。
然后他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上帝啊!”这太辣眼睛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赤条条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就是陆军长官路易伦吧。他身边还有一人,应该就是他两名卫兵中的一个,另一个没有出现,那就是死在之前的战斗中了?
吕特走了之后赵亮就立刻把事情告知了萧云,至于如何报复,那就是萧云自己的事情了。
萧云听到消息后急不可耐的就杀到了俘虏营,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路易伦和他的一名卫兵,至于另外一人则被人告知已经死了。
萧云暂时想不出什么解气的办法来好好炮制这俩仇敌,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不然轻易下手处置了却感觉不到那种报复的爽感,他会后悔的。
所以,暂时的把这俩人拉出来,扒光了绑到十字架上,先喂一夜的蚊子再说其他的。
“当然不会伤及到他的性命。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赵亮大笑的做着保证。
“至于具体的如何去报复整治他们,我也不知道,因为这事情全由当事人来处置。我只能保证一点就是他们的生命无碍。”
遭遇到奇耻大辱之后杀人泄愤,这当然普遍了。但谁叫萧云丢掉的是一条猪尾巴辫呢。
吕特立刻告退,然后人去见了萧云,却根本就没见到人。萧云完全拒绝跟他们交流!
又过去了一夜。
阿尔廷再次在议事厅召集了所有人,里头已经不止是种植园主了,还有商人、市民和士兵的代表,包括华人和土著。
“大家都知道我昨天派人跟城外的他们有过交流了。赵家人并没有狮子大张口,他们想要的仅仅是保住自己在狮子洲上的利益。用那位赵先生的话说,想要柔佛的是柔佛国王玛穆,想要柔佛宗主权的是兰芳,而他只是个商人,这些与他并没任何的关系。”
“是不是很荒诞我们先不说,咱们现在只来讨论一点,是付出柔佛结束这场冲突,还是跟外面的敌人坚决的打下去。看着他们烧掉我们城外的所有种植园,然后再去袭击占碑、旧港、槟港、泗水等地,把整个香料群岛打的一团糟糕,然后直到我们本土的战舰和商船能够一一聚集过来,再打败这伙敌人,再来收拾一团糟糕的香料群岛?”
大厅内的人群很寂静,气氛也跟昨日的大不相同。
因为在召开这场会议之前,阿尔廷已经派人去跟一些种植园主们进行沟通了。
他已经跟城外的那伙人达成了协议,对方暂时破坏种植园的行径,但是巴达维亚也必须表示出应有的善意。
这叫很多荷兰籍种植园主们喜出望外。
当城外的种植园被第一次破坏的时候,他们是出奇的愤怒,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城内的武装力量足以保护城外的种植园。
可是当路易伦全军覆没之后,当阿尔廷拒绝再派出陆军战力去驱除那些可恶的中国人的时候,当城内的陆军士兵纷纷鼓骚起来,拒绝向外出击的时候,所有的荷兰籍种植园主们都觉得自己的种植园完蛋了。
谁想到事情已经走到绝境离去了,却还能峰回路转,还能确保自己的种植园无碍,这简直是天父赐给他们的惊喜,简直是天父庇佑。
所以大厅里的气氛从一开始就跟昨天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了昨日同仇敌忾的愤怒,而是瞬间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是损失已经铸成的种植园主们,另一派是种植园还没有被毁掉的种植园主们。
后者的数量可要比前者高出不少,哪怕是只比荷兰人,后者都比前者多。
对于这些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利益更实在的东西了。
为了利益出卖尊严的事情,在西方并不罕见,甚至是非常常见。
而且阿尔廷不是也说了么。
他认为即使自己跟城外的人达成了协议,那也只是一张暂时的休战书,只要巴达维亚的实力恢复了,他们就绝不会容忍一群东方人在公司的头上作威作福的。
蔡敦官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因为他所认知的荷兰人就是如此。
他没有看到自己儿子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愤怒。
蔡崇吉狠狠地握了下自己的拳头,但立刻就有松开了,他不能有任何不对的表现,一丁点都不能有。要不然等待他们蔡家的可就是凄惨之极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