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学会了迎来送往，学会了谄媚，那这支军队就将会渐渐糜烂。所以老程后续变成了个畏畏缩缩的性子，让刚见到他的贾平安愕然不已……那个陈妖精呢？</p>
他目光扫过后面的百余军士……折冲府平日里将士们大多在家种地营生，得令才聚集操练或是出征。</p>
这一百余军士便是折冲府的根底，看样子，多半是黄意之的心腹。</p>
可若是冲杀，里面不知情的军士被误杀了怎么办？</p>
贾平安干不来这等事。</p>
李姣低声道：“装作是无事的模样，把他哄过来，一下就抓住他。”</p>
你在想屁吃！</p>
黄意之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此刻不发难，便是在看他的应对。</p>
——你贾平安是否连好人都杀！</p>
军中的兄弟袍泽情义讲不讲了？</p>
贾平安下马，黄意之心中一喜。</p>
“兄长，我去，我一人便可擒住黄意之。”</p>
李敬业走上来，那异于常人的魁梧身板给了黄意之极大的压力。</p>
“是李敬业！”</p>
身边的将领低声道：“号称悍勇无敌，冲阵时无往而不利。”</p>
原来是他。</p>
贾平安摇头，突然说道：“我奉命从长安来，黄意之与逆贼勾结，意欲谋反，谁是他的同党？”</p>
百余军士哗然，旋即大部分沉默了下来。</p>
果然，大部分都是同党。</p>
“动手吧。”</p>
李姣急不可耐，恨不能马上寻到钉死长孙无忌的证据。</p>
“闭嘴，女人！”</p>
呵！</p>
李姣恼怒，却知晓在此刻不能发作。</p>
我看你怎么办！</p>
黄意之的声音宛如杜鹃啼血，“武阳公你怎地污蔑下官？下官忠心耿耿，何曾与人勾结谋反？武阳公……天地良心，下官若是行了此事，天打五雷轰……”</p>
想和我打嘴仗？贾平安冷冷的道：“贾某纵横沙场，百余人不过是一冲就散。十息，不退的……格杀勿论！”</p>
他眯眼看着众人。</p>
“武阳公可是名将，杀戮无数，筑京观无数……异族为之闻风丧胆。”</p>
“我退！”</p>
瞬间那些军士退出了三十余人。</p>
李姣看着贾平安的侧脸，心中震撼之极。</p>
这便是贾平安的威慑力吗？</p>
黄意之面色一变，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兄弟们，和他拼了！”</p>
剩下的军士冲杀了过来，黄意之却往边上狂奔。</p>
“军中之耻！”</p>
贾平安策马冲了过去。</p>
其它几个将领也作鸟兽散，那些军士刚冲杀上去，见状都傻眼了。</p>
马蹄声哒哒，在身后不远不近。</p>
黄意之疯狂奔跑，冲向了围墙。</p>
呯！</p>
第一次攀爬失败。</p>
他喘息着，咒骂着当初为何要把围墙修建的这般高大……当初重修时他说高大威武最好，此刻却成了他的催命符。</p>
呯！</p>
第二次也失败了。</p>
他回身看了一眼。</p>
贾平安就在后面不远处，冷眼看着他爬墙。</p>
“继续。”</p>
人在恐惧时的选择有很多奇葩的例子，譬如说黄意之明明知晓自己逃不了，却在拼命的爬墙。</p>
他知晓自己活不成了，大概率连家小都会倒霉……大唐历来对叛逆都不客气，比如说先帝时就处置了大将侯君集。</p>
他奋力一跳，这一下有如神助，竟然抓到了墙头。</p>
祖宗有灵！</p>
他奋力一拉……</p>
围墙外，一队骑兵正冷冷的看着他。</p>
刚才里面的动静太大，被察觉了。</p>
黄意之哽咽着，“我不想……武阳公，我从不想的……”</p>
他的手臂酸麻，一下就落在地上。</p>
“武阳公饶命。”</p>
他跪在地上叩首，呯呯呯的作响，少顷额头就多了一个大包。</p>
“起来。”</p>
贾平安还需要此人的口供。</p>
黄意之站起来，缓缓走过去。</p>
呼！</p>
恍如一阵风，他猛地扑了过去，想把贾平安扑下马来。</p>
抓住贾平安，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到时候凭着这位武阳公，我就能逼迫那些骑兵后退，随后遁去……</p>
他呼吸灼热，只觉得肺管子里像是火烧般的难受。</p>
“撒比！”</p>
阿宝轻松就避开了这一扑，黄意之重重的扑倒在地上。尘土飞扬中，他嚎啕大哭。</p>
呛啷！</p>
横刀出鞘，搁在了他的后颈上，冰冷的刀锋令黄意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能勘破的要么是生无可恋，要么就是觉着活着便是受罪的人……</p>
“武阳公饶命，我愿意交代……我知晓许多参与此事之人。”</p>
“软骨头！”</p>
贾平安收刀，两个军士下马过来，把黄意之控制住。</p>
……</p>
“喝酒！”</p>
“今日痛快之极，哈哈哈哈！”</p>
“老夫就知晓那贾平安是个蠢的，竟然用战阵手段来逼迫我等，这不是傻子吗？官场该如何应对他可知晓？老夫做他的先生都绰绰有余！哈哈哈哈！”</p>
孟顺红光满面的在说话，手臂挥舞，助长着得意洋洋的气势。</p>
不要脸！</p>
陈夏从没见过这样的孟顺，什么山崩地裂也不惊，此刻却恍如个小人般的洋洋得意。</p>
王启在边上自斟自饮，如释重负的放松。</p>
“诸位，贾平安回到长安后，皇帝会震怒，随后弄不好便会派些御史过来抓咱们的把柄。所以欢喜是不错，可还得要未雨绸缪，以免措手不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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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夏赞道：“王司马一语中的，先前我去那三家走了一趟。他们都是一个意思，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把尾巴再扫一遍，务必要无迹可寻。”</p>
王启微微一笑。</p>
孟顺整日装深沉，可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笑话罢了。</p>
当初得知李姣被贾平安护送着往洛阳来的消息时，他看到孟顺在值房里瑟瑟发抖……什么镇定，顿成笑谈。</p>
陈夏举杯畅饮，吃了一口菜，“说来贾平安此人果然是大才，弄了炒菜，更是打通了三门峡，毁掉了我等的好机会。不过此人却不会为官，不知晓我等的手段精妙。”</p>
孟顺点头，“不过是愚钝之人，据闻就是卢国公他们在护着，若非如此，早就被淹没在长安的官场中了。”</p>
随后便叫来了女妓，不再谈这些事。</p>
三人渐渐放浪形骸，室内春光无限。</p>
晚些三人心满意足的离去。</p>
走到酒楼门口，有随从把马匹牵来。</p>
孟顺打个酒嗝，回身，面红耳赤的道：“回头……明日记得提醒老夫，扫清……手尾！”</p>
王启点头，“记住了。”</p>
孟顺单脚踩上马镫，猛地发力……</p>
马蹄声骤然而来！</p>
这里是市场，谁敢在市场纵马？</p>
“大胆！”</p>
王启喝道：“看看是谁！”</p>
一骑疾驰而来，那些顾客纷纷避开，叫骂声一片。</p>
“这是要回家奔丧还是怎地，也不怕撞死人！”</p>
“好像是……好像是陈家的人。”</p>
马背上的男子神色惶急，看到孟顺等人后猛地勒马，随后下马近前……</p>
“大事不好！”</p>
孟顺皱眉，在马背上说道：“镇定，遇事要镇定，老夫说过多少次了，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事？”</p>
男子喘息了一下，眼神绝望。</p>
“贾平安并未回长安。”</p>
“他去了何处？”</p>
陈夏只觉得浑身冰凉，一个猜测在生成。</p>
贾平安难道去突袭了那三家？如此便是鱼死网破之局，不是他死，便是我等死。</p>
“他去了折冲府……”</p>
陈夏嘶声道：“黄意之！可是黄意之？”</p>
男子点头，“黄意之被当场拿下……”</p>
陈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绝望的道：“活的还是死的？”</p>
“活的。”</p>
男子补充道：“贾平安就这么带着黄意之，大摇大摆的回城了。”</p>
陈夏突然疯狂的挥手喊道：“他出城是在迷惑我等，是在麻痹我等，那个扫把星，奸猾……狡诈！”</p>
“孟别驾，此刻我等该如何？”</p>
陈夏二人看向了孟顺。</p>
孟顺在马背上神色平静，王启不禁为自己先前的判断感到了羞愧。</p>
果然是山崩地裂于眼前皆不惊的孟别驾。</p>
马儿动了一下，马背上的孟顺斜着摔了下来。</p>
呯！</p>
有人尖叫，“他死了！”</p>
孟顺躺在地上，双目圆瞪，竟然被活活的吓死了。</p>
马蹄声由远及近。</p>
“来了骑兵，快避开！”</p>
贾平安策马而来。</p>
“诸位好兴致，大白天就在喝酒嫖妓，也不怕腰子受不住？”</p>
身后被绑着的黄意之喊道：“他们二人都是，武阳公，抓住他们。”</p>
噗通！</p>
王启跪倒，哽咽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