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麾下高喊，“赞普被逆贼制住了。”</p>
对面的士气为之一滞。</p>
“哈哈哈哈！”</p>
钦陵不禁大笑。</p>
今夜他将会成为逻些城的主人，随后成为吐蕃的主人。</p>
一瞬间，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p>
那种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让他神思恍惚。</p>
一人走出了住所，接着是一群侍卫。</p>
“点燃火把！”</p>
火把点燃，照亮了赞普的脸。</p>
赞普高声道：“钦陵谋反，我在此发誓，但凡此刻反戈一击的将士，既往不咎！”</p>
钦陵冷笑，“杀了他！”</p>
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麾下……一如历史上那样自信。</p>
他缓缓回身看着麾下，自信的道：“杀了他，我为王！”</p>
所有的人都停顿了一瞬。</p>
“败了！”</p>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p>
“我没有谋反！”</p>
瞬间阵列崩溃。</p>
无数人转身就跑。</p>
大溃败！</p>
如同历史上那样！</p>
钦陵愕然看着这一幕。</p>
“这是效忠于我的大军？！”</p>
禄东赞的话缓缓被他想起。</p>
——大义！</p>
失去了大义，你将不堪一击。</p>
“撤！”</p>
钦陵的反应很快，随即带着心腹撤离。</p>
可不过数十骑，难以冲开一条通道。</p>
“追上去，杀了他！”赞普负手看着夜空，微微一笑。</p>
“杀了钦陵！”有将领上马率军突击。</p>
钦陵回身看了一眼，见无数人冲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不禁目眦欲裂。</p>
“他们背叛了我！”</p>
马蹄声骤然而起，数千骑兵从侧面冲了出来！</p>
禄东赞家族最为倚重的便是那数千骑兵，此次禄东赞率领大军出征也不过是带了一千骑前往，而此刻这些骑兵就在钦陵的侧面。</p>
“父亲！”</p>
钦陵泪流满面。</p>
“杀了钦陵者为首功！”</p>
赞普高呼。</p>
骑兵在溃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随即护着钦陵远去。</p>
“父亲！”</p>
钦陵想去把父亲接出来。</p>
“大相令带走你！”</p>
麾下拼命拉着他往城外撤离！</p>
身后，赞普的骑兵追来。</p>
城门的守军压根不能阻拦钦陵，不，守军全都跑了，就在大战开始时，城头守军全数跑了。</p>
不站队也是一种保全自身的手段。</p>
赞普得知了钦陵率领数千骑遁逃的消息后，黑着脸良久，然后问道：“禄东赞何在？带我去！”</p>
</p>
他们一路到了禄东赞的住所，外围全是尸骸。</p>
“赞普，禄东赞的护卫全数战死。”</p>
这些都是禄东赞的心腹。</p>
“这些人全家拿下！”</p>
这是斩草除根之意。</p>
有人推开门，随即军士们冲了进去。</p>
“赞普，禄东赞就在里面。”</p>
周围都被清空了。</p>
赞普被簇拥着到了房间外。</p>
“大相可在？”</p>
“在！”</p>
有人推开门。</p>
室内灯火通明，禄东赞穿戴整齐，端坐在床榻边上。</p>
恍如多年前他即将进宫和老赞普商议朝事时的模样。</p>
赞普进来，身边两个侍卫在戒备。</p>
禄东赞微笑道：“赞普可知吐蕃的未来当如何？”</p>
赞普皱眉，“吐蕃的未来当强盛。”</p>
“可如何强盛？”</p>
赞普微微低头，仔细想了想，“收服各部，休养生息，再等十年……再度和大唐相见。”</p>
“大唐是吐蕃最大的威胁。”禄东赞说道：“但大唐也是吐蕃最好的朋友，赞普可知？”</p>
赞普摇头。</p>
“你还年少。”禄东赞笑道：“若是没有大唐存在，突厥人会顺势崛起，西域诸国会臣服于突厥，而不是吐蕃。我们的对手将会变成四处游荡的突厥人。”</p>
“突厥人不是吐蕃的对手。”赞普觉得禄东赞想多了。</p>
禄东赞摇头，“突厥人大多是轻骑，一击即走，我们必须要学大唐远征，可我们不能远征……你可明白？”</p>
他自问自答，“你不会明白，那片土地对于我们而言太陌生了，我们将会步履维艰，远征就是在冒险……一旦败北……记住了，突厥一旦失去掌控就会迅速成为一个连吐蕃也无法抵御的庞然大物，所以大唐的存在是有道理的。”</p>
赞普说道：“你是说……大唐如今清理突厥人对吐蕃也有绝大的好处？”</p>
“对。”禄东赞说道：“强大的吐蕃必须要冲着外面咆哮。那些权贵需要无尽的土地和人口，他们会驱动吐蕃不断扩张，谁若是想阻拦他们将会粉身碎骨，包括你我。所以，我们和大唐之间的征战不会停止，而你……要牢记，不可轻易出战，若是战必须有把握。”</p>
“就如同你此次出征之前一般自信吗？”</p>
赞普讥讽的道。</p>
禄东赞苦笑，“我败了。但我更为担心吐蕃的未来……”</p>
赞普负手而立，“那你就该让钦陵回来。”</p>
他目光闪烁，“我会饶了他。”</p>
禄东赞莞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的秉性我清楚。钦陵走了，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哪怕去大唐也好。”</p>
赞普冷笑，“可你知道他定然会回来，带着大军。”</p>
“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一幕。”</p>
禄东赞缓缓靠在床头，轻声道：“你要记住，吐蕃一旦停下征伐就没了……”</p>
赞普走近一步，“我能压制他们。”</p>
禄东赞轻笑道：“那些权贵需要血肉来刺激他们，一旦停止扩张，他们就会把目光投向吐蕃内部，他们会啃噬吐蕃的一切，包括你……所以，不要停止扩张，直至……崩溃的那一日。”</p>
赞普再走近一步。</p>
“赞普！”</p>
他已经距离禄东赞触手可及，侍卫跟上提醒。</p>
“我怎会杀你！”</p>
禄东赞手一松，一柄短刀落地。</p>
赞普猛地往后退去。</p>
“拿下！”</p>
短刀上有血。</p>
禄东赞勉强抬起头来，微笑道：“我看到了赞普……看到了……我们的……我们的吐蕃……”</p>
他就含笑靠在那里。</p>
外面涌进来了一群甲士。</p>
甲衣碰撞摩擦的声音中，赞普举起手。</p>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p>
“大相……”</p>
禄东赞含笑看着他。</p>
赞普走上前一步，“大相？”</p>
禄东赞微笑不语。</p>
赞普伸手到了他的鼻下试了试。</p>
他收回手，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老人。</p>
鲜血从禄东赞的小腹处缓缓流淌下来，顺着流淌下去……渐渐在脚下形成了血泊。</p>
这个老人是吐蕃强盛的重要参与者，老赞普的离去只是开端，禄东赞的离去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p>
“赞普！”</p>
进来的将领看到了赞普脸上的泪水。</p>
赞普哽咽一声，缓缓回身出去。</p>
夜风一吹，赞普深吸一口气，走下了台阶。</p>
“禄东赞家族全数拿下。”</p>
“是！”</p>
“钦陵定然有人在附近，他会远遁去寻找支持者，如此，把禄东赞的头颅挂在城头，他可会忍无可忍回来？我期待着。”</p>
“是！”</p>
“清剿禄东赞一系的文武官员。”</p>
“是！”</p>
“城中管束，直至明日清晨，在此期间私自出门的，一律斩杀。”</p>
“是！”</p>
赞普走出了禄东赞家。</p>
他看了一眼某个方向，“派个人去告诉那人，就说禄东赞家族叛乱，已经平息了。明日我会去见她，说说吐蕃和大唐延绵多年的情义。”</p>
“是！”</p>
身后传来了女子的惨叫声。</p>
接着是男子的嚎叫。</p>
长刀砍入人体的声音……</p>
赞普挥挥手，仿佛是在告别着什么。</p>
……</p>
钦陵冲出了城外，一路疾驰十余里，随即在一处山脉边上伏击了追兵，一举覆灭了两千余骑兵。</p>
“战马和干粮都是我们需要的，另外，马上去搜索附近，我记得有个村子，去拿粮食。”</p>
“是！”</p>
一队骑兵消失在夜色中。</p>
他吃了干粮，坐在那里发呆。</p>
晚些去村里搜粮食的人回来了，人人身上带着血腥味。</p>
钦陵默然。</p>
鱼肚白出现在东方，钦陵起身，“去城外打探一番。”</p>
他带着骑兵在附近游弋。</p>
不到午时，他派去的人回来。</p>
“大相的头颅悬于城头。”</p>
噗！</p>
一口血从钦陵的口中喷了出来。</p>
“杀进逻些城！”</p>
“杀了赞普！”</p>
这些忠心耿耿的骑兵们杀气腾腾的请战。</p>
钦陵拭去嘴角的血迹，眼中迸发出了无尽的杀机。</p>
——钦陵，不可在愤怒时决断。</p>
父亲的话回响在耳畔。</p>
钦陵冲着逻些城下跪叩首。</p>
晚些他上马，最后回首看了一眼逻些城方向。</p>
“我将用一生来雪耻！”</p>
随后的岁月中，这片土地就成了战场……</p>
……</p>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