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章 父与子(1 / 2)

 宫中。</p>

“陛下,有人弹劾皇后。”</p>

王忠良小心翼翼的把奏疏送上。</p>

“为何弹劾?”</p>

皇帝平静问道。</p>

王忠良看了一眼奏疏,“说是皇后专权,如今太子年已十六,监国不在话下,皇后却不肯相让,这是牝鸡司晨……”</p>

皇帝默然。</p>

王忠良拿起另一份奏疏,“这份奏疏也是弹劾皇后的,说皇后想独揽大权。”</p>

“还有这份,说皇后想篡位。”王忠良笑了起来。</p>

你弹劾什么不好,弹劾皇后想篡位,这是疯了?</p>

一个女人她篡什么位?</p>

你这不是胡诌吗?</p>

陛下,你的这位支持者有些失心疯了。</p>

“这一份是夸赞皇后监国井井有条,处置政事滴水不漏……”</p>

“这一份也是支持皇后的。”</p>

“这一份也是……”</p>

皇帝冷笑道:“党羽众多。”</p>

……</p>

“不少人弹劾皇后,说牝鸡司晨,还有人说皇后预谋篡位。”</p>

邵鹏觉得这事儿真的很无稽。</p>

“皇帝的人。”</p>

武后淡淡的道:“他想动手。”</p>

那双凤目骤然凌厉,只是看了邵鹏一眼,邵鹏就觉得浑身如针刺般的刺痛。</p>

“接着来!”</p>

奏疏随即涌入。</p>

门下和中书已经麻木了。</p>

“是弹劾皇后的奏疏。”</p>

“过!”</p>

“这是支持皇后的奏疏。”</p>

“过!”</p>

值房里传来了幽幽的声音。</p>

“这等争斗,我等沾不得,得离远些,否则死了都没人管。”</p>

另一个声音说道:“奏疏代表着势力,谁的奏疏多,谁的势力就最强。”</p>

宫中。</p>

“陛下,奏疏。”</p>

王忠良口干舌燥的站在那里,看了自己经常跪的地方一眼。</p>

他从未如此渴望跪在那里,如此就能换一个人来念这些让人心悸的奏疏。</p>

帝后发力了。</p>

在僵持了两年多的时间后,帝后齐齐发力。</p>

皇帝胜,朝堂将会按照他的意愿来调整。</p>

皇后胜,在皇帝不能视事期间,她将会成为无冕之皇!</p>

这还是一次决战。</p>

大部分臣子没站队,但他们知晓没站队就意味着当帝后其中一人胜出后,他们不会得到奖励。</p>

什么骑墙派在大战之后能获得最大的好处,那是忽悠人的。能站在这等高度和对手进行一场不见血的厮杀,那等人在胜利后的第一件事是嘉奖自己一系的人马,而不是所谓的骑墙派。</p>

那等觉得骑墙派能渔翁取利的观念有些奇葩,把双方的主事人都当成了撒比。</p>

大战起时,最容易被炮灰的就是骑墙派。还想分润果实……你想多了。</p>

“这是支持陛下的。”</p>

“这是支持皇后的……”</p>

“……”</p>

……</p>

李朔和好友钟芳一起出了城。</p>

“灵湖在何处?”</p>

钟芳不知晓这个地方。</p>

“不远了。”</p>

李朔出城前问过人。</p>

“绕过前面这段路,看看,精致不错。”</p>

雪下了数日,前方看着银装素裹,分外妖娆。</p>

路边的林子大多覆盖了白雪,但依旧有不少枝叶露在外面。</p>

官道上的积雪因为行人和大车频繁的缘故,大多融化了,和泥土融合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一个烂泥塘。</p>

在这样的道路上,但凡马速快一些,人马都会变成泥人。</p>

“李朔,下次可能让我上场?”</p>

钟芳也是个疯狂的马毬爱好者,但水平也就那样。</p>

“不好。”李朔拒绝。</p>

“你可是怕输?我上去一会儿就足够了。”</p>

就像是后世的业余球员想登上职业赛场一样,哪怕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但教练万万不可能为了你去浪费一个换人名额,外加因为你登场后带来的莫测后果。</p>

“我不怕输,是怕你会出岔子。”</p>

李朔解释道:“球队里有许多变化,你若是不知晓,上去就如同无头苍蝇,弄不好会被撞。”</p>

阵型变化间,一个猪队友在那里无所适从……</p>

只需想想就让人头痛。</p>

钟芳很是遗憾,但却发现了另一个有趣的点,“你那是兵法?”</p>

李朔想了想,“算是吧。”</p>

“定然是国公教的。”钟芳看来也是贾平安的粉丝,“禄东赞气势汹汹冲下山来,以为自己所向无敌,却被赵国公一战击败……”</p>

李朔嗯了一声。</p>

他是私生子,这一点从五岁时他就很清楚。</p>

那一次他跟着母亲出去赴宴,有人在背后恶毒的说道:“看,这就是公主和贾平安的私生子,还挂了个皇室的名头,欲盖弥彰。”</p>

母亲为此抽了那个贵妇,却没有否认此事。</p>

私生子是什么?</p>

他问了母亲,母亲说私生子是父亲不认账的孩子,你阿耶可曾不认账?</p>

父亲是认账的,经常会来公主府,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些玩的,吃的,笑的很是和气。但李朔总觉得和气下面是内疚。</p>

阿耶也知晓这样不对吧。</p>

他听母亲说过,若是没有父亲,那么也不会有他。</p>

这不是从生物的角度来阐述男女生孩子的关系,而是从感情的角度。</p>

母亲脾气不好,李朔小时候不时能听到母亲打人的消息,都是用小皮鞭。但每次父亲来了之后,母亲总是会变成另一个人,柔情万千。</p>

这便是情义吧。</p>

李朔知晓这些,但他却对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耿耿于怀。许多时候他宁可对自己的身份保持沉默,也不肯提及自己的父亲。</p>

高阳对他的倔强只是一笑,贾平安会寻他说话,说些自己小时候的事儿,在华州时的趣事。还说些对他未来的展望……</p>

但他还是喜欢不起来。</p>

他总是觉得父亲和自己隔得很远。</p>

特别是每天吃饭时,看着另一侧大多时候空空的案几,他就觉得这个家缺少些什么。</p>

那种感觉让他愤怒。</p>

父亲给了他一支马毬队,他觉着这是一种补偿。但他讨厌补偿这种姿态。</p>

所以他不遗余力的去赢,马毬队横扫长安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得罪了无数人。</p>

我就要得罪人,得罪这个世界。</p>

他执拗的觉得这样才能报复父亲。</p>

但在许多时候贾平安会带给他许多温暖,就像是一座大山般的安稳。</p>

在这两种不同的感觉之下,李朔左右为难。</p>

“这天气还有人出行,这是从哪边来的?”</p>

钟芳诧异的道。</p>

李朔抬头,前方十余骑正在缓缓而来。</p>

这种天气除非是必须,否则很少有人出远门。</p>

“他们不是出远门。”李朔笑道。</p>

钟芳问道:“你如何知晓的?”</p>

“出远门的话,这马此刻定然疲惫,而且这些人的身上并未穿着大氅……”</p>

这种天气下出远门必须有大氅,否则一场寒风就能送命。</p>

钟芳赞道:“难怪你能学了赵国公的兵法,这便是虎父无犬子吧。”</p>

李朔没说话。</p>

那十余骑带着横刀,微微垂首。</p>

相距数十步时,一人抬眸。</p>

那眼中全是狰狞。</p>

“郡王后退!”</p>

身后的护卫厉喝道:“是贼人!”</p>

呛啷!</p>

拔刀声不绝于耳。</p>

十余贼人狞笑着冲杀了过来。</p>

数十步的距离,对于战马来说不过是转瞬罢了。</p>

六个侍卫冲了上去。</p>

“郡王,回城!”</p>

一个护卫喊道。</p>

李朔和钟芳策马掉头就跑。</p>

“快跑!”</p>

钟芳喊道:“定然是拦路抢劫的贼人……”</p>

李朔面色微变,“不是。”</p>

“为何?”</p>

“贼人会劫掠车队,不会劫掠出城赏雪的游人,划不来!”</p>

城外没店铺,出城玩耍谁会带着巨款?</p>

“啊!”</p>

钟定听到了惨叫,回头看去,喜道:“杀了一个贼人!”</p>

“啊!”</p>

惨叫声传来,钟定不吭声了。</p>

“谁?”李朔有些心慌。</p>

钟定还是不说话。</p>

李朔知道了。</p>

身后惨叫声不绝于耳。</p>

有贼人的,有护卫的。</p>

“他们追来了。”</p>

两个贼人撇开了护卫,一路追杀。</p>

“快跑呀!”</p>

钟芳高呼。</p>

李朔回首,见贼人越追越近,不禁绝望了。</p>

但他想起了一件事……</p>

那是他十岁生日的当天,贾平安来给他庆贺,却没带礼物。吃完饭后,父子二人在一起谈话。</p>

贾平安说了自己当初的境遇,最后总结道:“我这一生,前半截堪称是苦不堪言,无数次都想过这样活着作甚?不如死了更爽快。”</p>

是啊!</p>

听了贾平安早年的境遇后,李朔也觉得堪称是生不如死。</p>

扫把星的名头顶着,村里把他当做是祸害,差点把他活埋了。</p>

“后来我进了长安城,许多人都觉着我必死无疑,我也想着如此。可就在那些僧人念诵经文时,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没好好看过长安城,我还没成亲生子,我还得告诉自己的孩子,要努力去活着……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p>

“这一切告诉我,而我现在转述给你,我的孩子。”</p>

父亲在那一刻是很严肃的。</p>

“当你觉着生活苦不堪言,当你觉着自己岌岌可危,下一刻就要绝望时,别放弃,永不言弃。冲出这一片乌云之下,你将会看到蓝天!”</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