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公,不知您觉得应该如何处置?若陛下看到……怕是连张元宝都不好收场。”李林甫紧张兮兮地道。
元宝乃是张守珪的字号,属于如今大唐军方的一面旗帜。
当初李林甫执意跟张九龄作对,拉高力士下水,二人俨然是朝中主战派的代表,但其实高力士不过是想拉近与军队高层的联系,巩固他的权位,没想到会惹来一身骚。此番高力士来找李林甫,便是想此事该如何收场。
不管怎么样,北方边镇出兵落败这件事,二人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
高力士道:“张将军看起来要将出征失败的责任推到下面几个将领身上,怎会不好收场?或许他还想把误他大事的人杀掉,宣泄心头之恨呢。”
李林甫问道:“高公的意思是……?”
“我?我能怎么办?这是杨国舅入朝后第一次上奏,若不将奏疏报告陛下,陛下事后查知,谁能担得起责任?陛下明日估摸就要出关,到时必须将此奏疏上呈,看陛下意见如何。”高力士无奈地说道。
李林甫听高力士话里的意思,事情已经无法转圜,杨云要以诛除奸邪之名除去北方胡人将领的事必被李隆基知晓,而李隆基对于这些谶纬学说一向又很相信。
那高力士来找他是何目的?
李林甫突然想到一个很不好的结果:“莫不是高力士借此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回头他无事一身轻?”
果然,高力士临走时,不怀好意地道:“李夕郎,这推动边军出战系由你主导,我不过是听了你的意见,在陛下面前提了两句,若出了事你别想往我身上推,不然到时谁都保不了你!”
就在李林甫感觉不对头准备反驳时,高力士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北疆不过是小败,陛下不想军心动摇,必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至于朝中某些人的主张,陛下未必会放在心里。”
李林甫送走高力士后,心中惴惴不安。
现在高力士想抽身事外,那战败的责任全都会落到他这个主战派代表身上。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跟张曲江对着干,本来这也不是我的差事。如今出兵受挫,板子我一个人来挨,但国计方针岂是我一个人能决定?唉,希望不要影响陛下对我的看法,否则官位不保。”
……
……
翌日上午,李隆基结束闭关,从小黑屋出来,整个人昏昏欲睡,一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模样。
让一个沉迷酒色之人,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对着神仙的雕像冥想,是一件既煎熬又费神的事情,本来李隆基说要多闭关几天,结果两天下来就受不了,又提前出关了。
“陛下,北疆出了变故……张帅领军出征,遭遇突厥兵马埋伏,小有折损……”高力士赶紧把重要军情禀报。
本来这种事,应该昨夜就告诉李隆基的,但以高力士之意,既然只是小败,不涉及边疆城池安稳,不必太隆重,免得皇帝以为遭遇大败。
李隆基无精打采道:“不是说草原内乱吗?怎么刚出兵就受挫?有战报吗?”
“有的。”
高力士赶紧将幽州节度使府送来的紧急军报呈上。
李隆基无心细看,摆摆手:“张守珪怎么上报的?”
“回陛下,张将军之意,出兵失利完全是几名胡人将领不听号令,轻兵冒进,中了突厥人埋伏所致。后来张将军率中军发起冲锋,突厥人主动撤兵,双方并未展开战略决战。”高力士故意把事情说得很轻。
李隆基问道:“大唐将士死伤多少?”
突然被皇帝问到点子上,高力士愣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照实禀报:“幽州节度使府上报,说是折损了四千多人马……不过突厥人大抵也是相同的损失。”
“四千多人马?”
这损失显然不在李隆基接受范围内。
李隆基极为睿智,当即说道:“既然是中了别人的埋伏,突厥人怎也会损失四千兵马?这上报分明有问题,是否有虚报瞒报的情况?”
高力士为难道:“陛下,这个老臣不知,但以幽州节度呈报,稍后会将导致首战失利的几名将领押送到洛阳,交由朝廷审讯定罪,倒是自可水落石出。不过以老臣想来,这种事……不宜声张。”
“嗯。”
李隆基最初很生气,但听了高力士建议后,觉得颇有道理。
吃败仗这种事,确实不宜大肆宣扬,引起百姓的惶恐就坏了,最好说突厥人突然南犯,我大唐将士主动迎击,经浴血奋战,歼敌四千,成功击退突厥人的入侵,赢得一场保卫疆土的大捷……
“这件事,回头朕会跟几位重臣商议一下,还有别的事吗?”李隆基意兴阑珊,这两天把他憋坏了,出来后自然想先“放松”一下。
高力士道:“这里还有新任侍御史杨云的上奏。”
说着,他将杨云的奏疏拿出来,郑重其事地呈送到李隆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