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p>
顾晨和大家在刑侦队办公室内等候多时，也不见周文才的家属过来。</p>
卢薇薇吃完药后，顿时猛灌一口水，瞬间感觉自己那沙哑的嗓音，好了得有七八成的样子。</p>
于是对着何俊超提醒道：“何俊超，你不是说周文才的家人晚上7点半过来的吗？怎么现在到了晚上8点都没有人影？”</p>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你等等，我再打个电话催催看。”</p>
何俊超也是纳闷的不行，要说按照电话中的约定，周文才的家人，的确应该晚上7点半过来。</p>
要说耽误些时间，那最起码得电话通知一下吧？</p>
更何况，这还是周文才的爱人和女儿。</p>
可当何俊超拨通了周文才爱人的电话，门口走廊位置，便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p>
“喂，我已经快到了，是你们刑侦组那头，我现在在……刑侦一组的门口。”</p>
走廊上，一名老太太的声音传来，似乎越来越近。</p>
何俊超长舒一口气道：“那你再往前走，看到刑侦三组的办公室，直接进来。”</p>
“好的。”</p>
两人相互寒暄几句，双双挂断电话。</p>
而此刻，一名穿着红色大衣的老太太，在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女子搀扶下，直接来到了刑侦三组的办公室门口。</p>
二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着顾晨几人正对视自己时，这才又走了进来。</p>
“你们是周文才的爱人和女儿？”王警官问。</p>
“没错。”中年女子默默点头，也是小声附和：“我是他女儿，我叫周慧。”</p>
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老太太，周慧又道：“这是我妈妈汪海霞。”</p>
“请过来坐吧。”卢薇薇赶紧替两人拿来两张凳子，让两人暂时先坐下。</p>
两人“唉”了一声，这才搬起凳子坐在一侧。</p>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由于顾晨没有听见大院里有车辆动静，因此感觉，两人应该是走路进来的。</p>
可想到之前二人都在外地，因此也对两人的交通工具比较好奇。</p>
周慧喃喃道：“我们是大巴车返回江南市，然后坐公交车过来的。”</p>
“你们住在外地？”袁莎莎问。</p>
周慧摇摇脑袋：“准确来说，也没出江南市范围，主要是住在乡下地方，也就是我们家的老宅那边。”</p>
“好的。”闻言周慧说辞，顾晨大概也清楚了周慧跟汪海霞两人目前的居所。</p>
于是将执法记录仪打开后，打开桌上的笔录本问：“周文才是你们的家属对吗？”</p>
“对，他是我老公。”老太太汪海霞说。</p>
“他在今天上午的一场大火中丧命。”顾晨又道。</p>
汪海霞眼眸湿润，但却能稳住情绪，不由分说道：“我想过，这老头子会出意外，但没想过，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这一辈子，害……”</p>
说道最后，汪海霞轻轻的用手背沾了沾眼角的泪珠。</p>
顾晨抬头问她：“能说一说，您先生周文才的情况吗？”</p>
“好的。”汪海霞默默点头，也是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p>
“他这个人，早年间创立了一家公司，叫文才华夏有限公司，而且规模还可以，在许多地方都开设有分布。”</p>
“身价最高的时候，得有个几千万的样子吧。”</p>
“那后来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卢薇薇也是关心的问道。</p>
汪海霞还没开口，一旁的周慧便直接回道：“后来生意失败，公司破产，所以我爸因无法面对这么大的人生落差，便离家出走，不知去向。”</p>
“不知去向？”听闻周慧说辞，王警官又问：“那你们有没有找过他？”</p>
“刚开始有，也在街头见到过他，我妈让他回家，但他坚决不同意。”</p>
“他这个人脾气倔，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所以我妈嫌丢人，就没再管他。”</p>
“毕竟，家里的房子，也都被银行收过去抵债，早已没有家了。”</p>
说道这里，周慧也是深呼一口重气，有些无奈道：“你们要知道，之前我爸可是一个慈善家，他帮助过很多困难家庭，甚至是街边的乞讨者。”</p>
“后续他也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流落街头，成为一个流浪汉。”</p>
“所以你们就放弃了带他回来的想法对吗？”卢薇薇问。</p>
“不。”周慧摇头否认：“我们从来就没有抛弃过他，之前还跟父亲有联系，也知道他所在的范围。”</p>
“只是后来失联了，但我也并不知道我父亲会落魄成什么样子。”</p>
“因为我父亲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失败的样子，尤其是他落魄的样子，因此这些年，他一直在躲着我们。”</p>
“我们在寻找无果后，也就任由他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接到电话，竟然是这种结果。”</p>
说道这里，周慧不由擦了擦眼泪，感觉有些伤感。</p>
但顾晨看得出来，老太太汪海霞的伤感，跟中年女子周慧的伤感，都只是存在于表面上。</p>
尤其是当大家将周文才的悲惨情况，告知给二人时，当听见附近被烧成焦炭，周慧和汪海霞，似乎都没有太大感情波动。</p>
这让顾晨不由产生一些好奇的想法。</p>
于是顾晨在记录完整之后，又问二人：“你们跟周文才的关系不好？”</p>
“没错。”周慧率先回答了顾晨的说辞，毫不掩饰道：“我父亲，他作为一个企业家，甚至是慈善家，无疑在之前是成功的。”</p>
“但是，他乐善好施，对别人各种慷慨，可唯独对我和母亲不管不顾。”</p>
“尤其对我和母亲非常冷血，还动不动就殴打我母亲。”</p>
吸了吸鼻子，周慧也是不由感慨道：“在我的童年当中，父亲周文才，就是一个脾气很倔的家伙，他这一辈子，似乎都在工作，压根就不在乎我跟母亲是否幸福。”</p>
“虽然也能住进豪宅，但是，这个家，根本就不像个正常家庭。”</p>
“周慧，我想知道，你父亲是性格原因跟你和你母亲疏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造成的？”</p>
卢薇薇也是抬头看向二人，不由好奇问道：“一般来说，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任何男人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p>
“更何况，周文才还是个慈善家，慈善家对困难群众乐善好施，那么他内心是善良的，对待家人，也不太可能是那种冷暴力。”</p>
“可为什么？为什么周文才对其他外人都能做到如此慷慨，却对你跟你母亲如此冰冷呢？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p>
卢薇薇话音落下，周慧和汪海霞顿时沉默起来。</p>
两人似乎也被卢薇薇问道了要害。</p>
顾晨看着二人面面相觑的样子，似乎还有难言之隐，顿时问周慧道：“周慧女士，我们这次找你们过来，一方面，是确认死者身份。”</p>
“另一方面，是想了解死者的死因情况，因为我们怀疑，死者可能是被人凶杀之后，再用大火来掩盖真相。”</p>
“凶杀？”老太太汪海霞听到顾晨的“凶杀”二字时，整个人脸色一怔，似乎受到莫大的刺激。</p>
而周慧也是脸色僵硬，感觉有些措手不及。</p>
见两人都有极端反应，顾晨赶紧安慰说：“当然，事实真相如何，我们也在全力调查当中。”</p>
“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全力配合我们调查。”</p>
“警察同志，你是说，我父亲，可能不是因为意外火灾丧命的？而是被人凶杀？”</p>
对比刚才的冷漠，周慧现在对于父亲周文才的死，似乎开始变得格外上心。</p>
顾晨默默点头：“没错，因为经过我们对你父亲烧焦尸体的检测发现，他的组织和血液当中一氧化碳的含量，是低于常态。”</p>
“再根据其他一些情况综合判断，他应该是在大火燃烧之前就已经死亡，而这场大火，更像是一场掩盖真相的火灾。”</p>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这样？他都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p>
听顾晨这么一说，汪海霞顿时情绪激动，整个人脸色紧张，似乎感觉心脏一阵绞疼，也是双手死死捂住心脏部位。</p>
“妈……妈你怎么了？”周慧见状，赶紧过去搀扶老太太，也是安慰着说：“你不要这么激动，你心脏不好，要冷静一些。”</p>
卢薇薇看着老太太痛苦的样子，又看见周慧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一罐药丸。</p>
于是卢薇薇立马赶紧将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p>
“谢谢。”周慧道了声谢，赶紧将药丸喂给母亲，然后给她喂上几口水。</p>
片刻之后，老太太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正常。</p>
王警官则赶紧追问道：“老太太这是？”</p>
“哦，我妈心脏不好，所以，平时不能受太大刺激。”周慧说起此事，心里也是一阵憋屈。</p>
袁莎莎闻言，则赶紧提议道：“要不我扶老太太去隔壁办公室休息一下吧？”</p>
“可以。”顾晨点头同意，随后对着周慧说：“就先让老太太去隔壁休息一下，你留在这里继续配合我们调查工作。”</p>
“没问题。”周慧也同意这种折中方案，当即开始安抚母亲。</p>
在众人的一阵安抚之后，袁莎莎扶着老太太汪海霞，缓缓朝着二组办公室走去。</p>
卢薇薇顺手将办公室房门关闭，这才开始回到正题，与周慧继续沟通道：</p>
“周慧女士，对于刚才的事情，我们很抱歉，没有顾及到你母亲的病情。”</p>
“没关系。”周慧则是摇摇脑袋，并不介意道：“她这是老毛病了，也怪我，没有提前跟你们交代清楚。”</p>
“平时都是我跟她住在一起，照顾她，这次过来，也是因为如果我离开，她身边没人照顾，所以只能带她过来。”</p>
“原来是这样？”听闻周慧的说辞后，顾晨也是微微点头，又问周慧：“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你父亲公司的破产之后，房产也都被银行收回，难道说，你还有一些积蓄？”</p>
“算是吧。”周慧默默点头，也是有些无奈道：“好在当初我手里有点积蓄的时候，给了我姑姑不少钱。”</p>
“因为当初父亲创业的时候，我都是一直寄养在姑姑家，所以跟姑姑的关系特别好。”</p>
“可是谁能想到，我都年到中年，家里却发生这种事情？父亲的公司直接破产，还欠下一屁股债。”</p>
“这要不是我姑姑把当初我给她的那些钱，重新拿出来救济我们母女俩，估计我们也得饿死。”</p>
说道这里，周慧也是擦了擦脸，感觉生活如此辛苦。</p>
顾晨也大概能理解，毕竟，周家名下的资产，包括周文才，汪海霞和周慧名下的所有财产，或许都被银行冻结。</p>
可给予姑姑的那些财产，属于另一范畴，因此周慧和母亲才能躲在乡下，接受姑姑的救济。</p>
不过看周慧跟汪海霞，乘坐大巴和公交来到芙蓉分局，甚至老人家一把年纪，也没给她打辆车就不难看出，周慧现在手里没钱。</p>
几乎是在各种节省，一块钱当两块钱用，因此生活又多落魄，顾晨大概也能想想出来。</p>
顾晨将这些记录下来，又问周慧：“我们先把问题捋清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有问题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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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周慧吸了吸鼻子，摇头说。</p>
“很好。”顾晨右手转笔，继续问她：“你说你跟母亲汪海霞，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太好，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p>
“这个……”</p>
“请如是说。”卢薇薇也是提醒道。</p>
周慧默默点头，也是无奈说道：“其实，我不是周文才的亲生女儿。”</p>
“你说什么？你不是周文才的亲生女儿？”坐在一旁的何俊超闻言，顿时也是一脸疑惑：</p>
“可我跟你联系的时候，你的确说是周文才的女儿，而且你们户籍上也是父女关系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搞错了？”</p>
“并不是，你没有搞错。”周慧摇摇脑袋，也是叹息一声道：“因为我母亲在嫁给我父亲之前，曾经被人欺负过。”</p>
“但是这一切，她不敢告诉我父亲，他们两个属于青梅竹马，感情也是特别的好。”</p>
“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埋下了祸根，母亲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可是她害怕自己的名誉受到损失。”</p>
“那个年代你们也是知道的，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名誉，尤其她不敢去医院处理掉。”</p>
“所以，在几天之后，她跟我父亲说，她想有个家。”</p>
“然后……你父亲周文才就答应了？”王警官问。</p>
周慧默默点头，也是有些无奈道：“周文才是个好人，他也是个慈善家，从小到大，都喜欢帮助别人。”</p>
“但是我母亲却瞒着他，跟他结婚，之后便有了我，其实我才是最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p>
说道这里，周慧也是捂脸痛哭，感觉自己委屈极了。</p>
王警官也是没好气道：“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个欺负你母亲的人，话说，那人到底是谁呀？”</p>
“不知道。”周慧摇摇脑袋，也是一脸无奈道：“后来我也问过我母亲，但她就是不说，也闭口不谈。”</p>
“我知道，我去问周文才也是无用功，因为母亲一直就没告诉他，我的亲生父亲是谁。”</p>
“等等。”顾晨感觉有点懵，也是提醒周慧说：“你说你母亲瞒着你父亲，自己有身孕的事实，然后跟你父亲周文才结婚。”</p>
“那如果是隐瞒，后来这件事情是怎么让你父亲周文才知道的？”</p>
“是血型。”周慧吸了吸鼻子，也是无奈说道：“原本这件事情一直都相安无事，可是有一天，我们学校组织体检。”</p>
“当我拿着体检表回家，被我父亲周文才看见之后，他整个人都懵了。”</p>
“因为，我父母都是O型血，所以我也只能是O型血，可我的体检报告却是A型血，这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情况。”</p>
“所以说，你亲生父亲肯定是A型血。”卢薇薇也是根据实际情况，道出事情的真相。</p>
周慧眼眸湿润的点点头，也是委屈说道：“没错，如果我是A型血，那么我亲生父亲肯定是A型血，这点不容置疑。”</p>
“刚开始，我父亲周文才也以为是体检医师搞错了，所以心里很生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