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章 资本的去向(2 / 2)

新顺1730 望舒慕羲和 0 字 2021-07-12

因为绝大多数的承包者,都是接盘侠。蔗部的所有权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荷兰人或者甲必丹雷珍兰,他们需要每年交付一定的租金承包。

荷兰人靠着垄断政策,又把糖价压的过低,一旦开始缴纳人头税,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钦差大人,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这里距离巴达维亚这么近,甲必丹管得严,荷兰人也催得紧,荷兰人又不准其余人来收糖。糖只能卖给公司,公司定价太低……”

诉着苦,悄悄看了刘钰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今年朝廷打了日本,往年还能往日本卖一些糖,今年去日本的荷兰船也停了,这糖可不就没人要了吗?”

“其实早几年前,这糖厂就不好干了。可是没办法啊,我们能干什么呢?榨糖,经常就是赚一年、赔一年。有时候赔了,便想着,熬一熬,熬过今年,说不定糖又贵了,到时候不但能回回本,还能把之前欠的贷款都还了。”

“这几年多出来的乌衫党啊、无裤汉啊,以前都是在糖厂做工的。然而这几年生意不好,实在养不活他们,很多糖厂也就只好叫他们自寻生路。”

“可去哪寻生路呢?回福建?没有地,去了不也是在街上混吗?那还不如留在这。时间一久,一些人便琢磨着坑蒙拐骗偷,实在是正经营生没得做啊。”

“要说不交人头税这事,实际上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天朝不也有很多带地投效乡绅免劳役的吗?新瓶装旧(www.hao8.net)酒,不还是一回事吗?哪知道今年就要严查呢?”

刘钰给这位吐了一路苦水的糖厂承包者递了支烟,稍微显得自己更平近一些后,问道:“你就没打算过改行?”

承包糖厂的狠狠地吸了一口,憋了半天才把烟吐出来,苦笑一声道:“这几年,啥也不好干啊。这又不像是天朝,地是不能随便买的。爪哇村社的地,我们不能买,人家也不卖。巴城周边的地,都有主了。”

“哎……如今这蔗部算是完了。不怕大人笑话,我也是有上吊的心思了。日后要交人头税,那就根本没希望了。既是朝廷与荷兰人协商移民,那就移呗。可是,荷兰人那边又只准这些奴工移民,不让我们过去承包产业。”

“我看看,还是变卖变卖家产,回福建吧。”

看起来,荷兰人已经把移民锡兰的一些情况和这里的人说了。

刘钰很能理解荷兰人的心思,巴达维亚需要用华人作为中间统治者,因为需要镇压当地的土著、需要华人做网络连接巴达维亚和乡村产出的货物,加之巴达维亚有严重的宗教冲突,所以与华人上层合作。

但结果,就是华人有人、又有钱,而且还有能让巴达维亚瘫痪的力量,这是荷兰人一直提防的。

锡兰就大不同了。

锡兰有葡萄牙留下的“强制归化”的基督徒,人数极多。

巴达维亚城中华人小布尔乔亚的位置,被锡兰的混血人种占了。

锡兰重要的肉桂生产,也不需要华人做承包商。

锡兰,没有华人中上层的生态位,只有华人底层的生态位。

这在刘钰看来,荷兰人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是太差。

巴达维亚,可以以华制华,制造矛盾,城内城外的华人彼此矛盾、上中下三层的华人各有诉求。

可你让锡兰只收华人的底层,这是生怕华人的民族意识不觉醒?

然而反过来想,荷兰人可能也是没有办法。

总不能让华人去锡兰,挤了荷兰本地混血的小布尔乔亚;亦或者让锡兰最赚钱的肉桂槟榔产业,再度如同巴达维亚一样被华人高层占据。

看着这个心灰意冷准备回福建的糖厂承包者,刘钰宽慰道:“回福建也未必就是坏事。你们这些人不是还有些家产吗?回去之后,又不是就没有事情可做。”

“松江那边正在组织一些新的产业,婆罗洲不是有金子吗?那里也不归荷兰人管,这些人准备募集一些股本,去婆罗洲包地、包矿。”

“人多好办事,人多也好抱团。”

“你是多年没回去了,岂不知这天朝内也有了一些变化?之前人们都不愿意合股,怕出事受牵连,如今松江、天津等地,陛下特许的,合股办事之风日盛。你回去后,可多打听打听。”

当即把朝廷允许在松江、京畿等军队绝对能镇得住的地方兴殖产业的事一说,意思倒也很明确。

如今天朝内的资本,正在朝相对于闽粤的北方集中。松江或是天津,现在正缺这种流动的资本。

这一次巴达维亚事变这么解决,会有很多的流动资本无处可去。巴达维亚的制糖业不景气,包税业没法往里挤,回去后与其买地当地主,还不如继续当资本家。

这糖厂的承包商也确实不知道这些变化,赶忙多问了几句,连声道:“早就听说婆罗洲有金子,可是当地的地头蛇招惹不起。若是大家合股做事,或是开矿,或是垦田,这倒真行得通。只是……”

言语上虽显得兴奋,可内心还是犹豫。

在商业这事儿上,荷兰人虽然可恶,可是荷兰人却比朝廷更可信,最起码好像似乎到现在为止,荷兰人还算是基本讲道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会夺走。

可朝廷呢,当官的巧取豪夺,捐献也多,别到时候全都是给别人作嫁衣裳。

还是回去仔细打听打听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