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p>

给的两刻钟时间一到，这些商贾们给出了刘钰回答。</p>

刘钰面无表情，不惊不喜，依旧是慢斯条理地喝着茶。</p>

这些年在官场上厮混，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和那些大顺的职业官僚是没法比，但多多少少也有了那么一点本事。</p>

既像是反问、又像是自问的一句话后，周围便鸦雀无声，都在等着刘钰下一步的回复。</p>

其实刘钰内心是很高兴的。</p>

15%的年息，虽然依旧不敢答应、不能接受。</p>

但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这还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嘛。</p>

比他之前内心预估的20%，实在是低了不少，着实可喜。</p>

半晌，这些人见刘钰也不说话，只要又将林允文推出来。</p>

“鲸侯，我等皆以为，这下南洋的事，涉及太多。军、政都非我等商贾所能涉足。”</p>

“是以皆以朝廷为准。”</p>

“以15%之年息，已算是我等回报朝廷。”</p>

“不管是民间借贷、亦或是国朝法令，三分利亦可接受，这二分利极为善贷。我等取一分五之利，足见我等真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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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钰对这番话还是点了点头。确实，15%的年息，放在大顺，真的是绝对的低息了。</p>

朝廷规定的最高利息是30%，大顺承明律，但大顺或者大明的法律，尤其是关系到贷款这种经济问题的，在基层其实就是个屁。</p>

就算是两家都有势力，也有空子可钻。</p>

就像是阿拉伯地区，按照教法，是不能放贷的。</p>

但是，我不放贷，我借给你十块钱，但我只给你七块钱。你还钱的时候还我十块、借据上也是十块，我一分钱利息都没收你的，这怎么能算是放贷呢？</p>

类似的办法，全世界通用。</p>

无非大顺这边，因着有法律；中东那边，有经书；西欧那边，有经院哲学可以把利息解释成风险收益金……</p>

都差毬不多。</p>

中国为什么有九出十三归的说法？</p>

因为从明朝开始，法律规定的最高利息，就是三。</p>

九出十三归，就不违法；其实是同样利率的十出十四归，理论上就违法。</p>

这就是个标准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根本治不了。</p>

不能拿着《大明律》或者《大顺律》，将里面的东西当成是全部的现实。</p>

既然在现实中做事，刘钰自是承认，他们给出的15%的年息，确实算是低息了。</p>

点头之后，刘钰又问道：“你们说的皆以朝廷为准，是什么意思？”</p>

“呃……”</p>

林允文一时间不该怎么回答，心道这好像也不必说。我们这些商人，难不成真的能决定朝廷往哪用兵？难不成真能决定攻伐那些南洋小国？</p>

朝廷怎么可能给我们把控军队的机会？</p>

南洋、西洋贸易，没有军队，怎么可能办得成？</p>

什么叫以朝廷为准？那自然就是单纯的以朝廷为准呗。</p>

沉默后，刘钰道：“要以朝廷为准，这么说，对也不对。”</p>

“说对，朝廷的法律、规矩、制度，当然是要遵守的。”</p>

“可说起来，这南洋贸易，朝廷又不是专营官办。只要守法律、按规矩做事、按制度做事，朝廷也不想伸手太多。”</p>

“军队、政权、税收、土地政策这些东西，你们确实不能触碰。”</p>

“但是，货栈、价格、运输、囤货……这些东西，朝廷亦不想多管。”</p>

“做生意，没有只赚不赔的。”</p>

“军队、政权、税收、土地之类的事，不能单纯考虑利益经济。”</p>

“但做买卖，你们若入了股，自是股东。你们便要担风险、担责任。要出决策、定贸易，这怎么能叫一切以朝廷为准？”</p>

“我只说，若是将来朝廷赔了钱，你们心里怨恨不？只觉得朝廷的决策不对，那朝廷就要被你们怨。”</p>

“可若你们自己定的贸易决策，到头来赔个一塌糊涂……就像是你们自己做买卖，不是因着朝廷关卡税收赔了钱，而是自己没搞好，你们怎么也怨不到朝廷吧？”</p>

“有些责任，朝廷不想担，也根本不想管。”</p>

这话，说的就有些意思了。</p>

在场的商贾们琢磨了一番，心里咂摸出一丝滋味来，心道若这么说，好像还是更类似于对日贸易公司的模式？</p>

若是那样的话，这可就另有一番说法了。</p>

“依着鲸侯这意思，是说朝廷管军政大权、贸易的事还是我们管？”</p>

刘钰笑道：“废话，难不成你们觉得这是朝廷缺钱问你们借钱，你们只管收利息？”</p>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觉得15%的利息，亦算是给足了朝廷体面。可实际上，朝廷真想借钱，在欧罗巴，不说5%，至少百分之七八的利息，还是可以借到钱的。”</p>

“天朝上国之名、地大物博之蕴，加之欧罗巴人多年的鼓吹，信誉足够，没人会怀疑朝廷还不上这个钱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