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时候婕拉回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也还有不少朋友……但总感觉自从林森和东方若他们离开之后,一切都变了。
继承了东方若力量的女儿带着那个世界的人去了奥古大洋深处,现在大概正在某个岛屿上与自己的家人孩子为伴,所以有时候曼妮不是不去想她,而是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去融合这段情感。
至于朋友……曼妮是站在科研顶峰的人,或许当初被“主”带到擎宇大厦,带到林森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有很多朋友的,也知道自己每天努力是为了什么。
但现在……她最初的服务对象已经不在了,选择留下也是为了更遥远,更看不到边际的目标,朋友也变得越来越少。
所以有时候曼妮会想……
我究竟在坚持什么呢?
没有了作为人最基本的七情六欲之后,升华的另一个阶梯在哪呢?
就像这一次……
曼妮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当所有人都赞美曼妮的智慧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如何解除这次“危机”的。
那些神秘代码出现的毫无征兆,而且至今还有很多地方是曼妮无法解释却又行得通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曼妮记得“主”还在的时候对她说过一句话。
一个成功者,必然是一个不曾害怕失败的并坚持奋斗的人!但一个失败者,很多时候却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而是因为……
他看到了自己的极限。
……
如今的曼妮就是如此。
事实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依稀记得当初林森还在的时候,在无光之城项目上,曼妮主攻的方向是中子曲变引擎。
当时这项科技成就可以说是把人类的速度翻了倍!
然而……由于基数本来就相对的低,这种翻倍并没有从实质上解决人类受困于星宇之浩瀚的难题。
所以最初的归乡计划始终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那就是这项计划可能会因为引擎速度的问题而需要很多很多时间……而这些时间又恰恰是人类文明所不堪重负的。
那一次,曼妮就看到了自己的极限。
她感觉不是自己的知识不足,也不是自己不够努力,而是她根本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也就无从谈及去设计,去创造。
这不仅需要技术的力量,更需要想象力。
……
重新把那组神秘数据载入衍算核心。
看着模拟数据开始堆叠呈现,曼妮在感叹之余,内心又无比惆怅。
“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看不到更多的东西呢……”曼妮自语一句,随后叹了一声,正打算关闭核心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出现了一团光。
随后周遭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远处的光,和沉浸在黑暗中的她自己。
那一瞬间,曼妮觉得自己如同消失了一般……不但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就连最基本的呼吸都没有了。
可是她并没有因此痛苦或死去,反倒是感觉思想愈发的清晰了。
那一团光逐渐缩小,直到变成了遥远的一个点,不再耀眼,不再刺眼,而这时一个声音出现了。
“真的很意外,我这里会有客人。”那声音很温和,还略有磁性,听起来非常舒服。
“你……是谁啊?”曼妮问道。
“我?emmmmm……我忘记了呢……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完全不记得了……”
“额……是吗……那……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真奇怪……唔……真奇怪……你明明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却可以来到这里。”
“额……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刚才明明……”
“哦!我好像感受到了!是先生的气息!唔……好熟悉的感觉啊……好怀念的感觉啊……只可惜,在我的记忆里已经记不清先生的样子了……而且,我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了,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先生?”曼妮对这称呼有些在意。
“唔,是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但我还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的,这很奇妙,但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真的,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也没有那个能力,你是我的客人,请随意。”
曼妮听完这些话觉得对方可能是独处太久了,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交流能力,所以说起话来有些古怪,但基本的言语思路还是清晰的。
“我很想知道,你说的这个先生,他是谁?”
“唔……先生啊……他不是谁……不是具体的谁……他是唯一的……确定的……受我们尊敬的。”
这话说的……前后矛盾啊。
曼妮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了,也许这个人已经疯了,否则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但曼妮还是又问了一句:“听得出来,你很尊敬他,那我就更加好奇了,你可以和我说说他的为人或者故事吗?”
“唔……不行,故事太多了,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额……你可以大概的举个例子呀。”曼妮不放弃。
“唔……不行……我没办法比较,我觉得所有这一切都是值得一说的……可我不能说……我想说……我害怕说……我也不该说……”
一个人能矛盾到这种程度曼妮也是佩服的不行,看来是问不出有关这个先生的东西了。
于是曼妮准备换个话题,而他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之前的神秘代码。
那些东西已经被她牢牢的记载了心里,现在说不定可以找个人帮她解答一下,毕竟这一切经历都太过奇特了,就像她得到那些代码时一样。
“好吧,那换个问题吧。”
“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有关时间和空间的对吗?”
曼妮一惊,心道:‘难道它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
想归想,表面上曼妮还得保持镇定,她夸赞道:“是的,您真是未卜先知,我的确想问一些有关时间和空间的问题。”
“唔……那很复杂,又很简单,复杂的全都是术语,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术语……”
曼妮心里有些想骂人了,可她忍住了,她保持微笑道:“那就简单一些吧,我喜欢简单的东西。”
“唔……简单的东西有很多,你就去想象,去具体一样东西吧。”
“具体一样东西?”
“是的……就像一座山,你离它太远,就只能看到它的轮廓,可那只是它的一个样子,当你走的进了,你会发现山很高,对……相对你来说……很高很高……于是你得想办法去攀登它……
可是当你开始攀登的时候,靠的也足够近了,山好像消失了,它没了轮廓,也不再那么高大,只是多了凶险……你分明还记得它就是那座山,却又不认得它了……攀登的过程很辛苦,你没办法确定自己的方向,因为你的眼睛被困住了,被困在了具体的东西上,距离或者说空间让你迷失了……
但时间帮助了你……你最终征服了它,你登上山顶的时候,你突然记得你是在一个春天看到了这座山,然后在冬天爬上了它!站在山顶……你意识到了时间……时间从你这里拿走了什么?你开始思考?开始给一个过去赋予意义,赋予细节……时间帮助你把整个过程变得有意义……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怎么做出的决定,又是怎么攀登成功的……这就是时间,对……我们理解的时间……
站在山顶,你发现远处还有好多轮廓,有一些可能会更大,更遥远!于是你开始下山,下山的路也很漫长,却不再令你有所期待,你的心脏和大脑明明很小,却装下了远超过你体积的山,那一瞬间,你开始意识到,或许有两座山,一座在你脚下,一座在你心底,可是你攀登的到底是脚下的山,还是心里的山……你很困惑,没有答案……你来到山底,却又感觉自己还在山巅……
这时候的空间似乎消失了,你开始意识到……空间也是一种意义……证明存在,反应存在……心与万物……万物与心的意义……
你离它而去,开始不断的重复攀登,登顶和下山……反复的过程中,你眼前的山消失了,心中的山清晰起来……你开始不需要去攀登也能感受到它的大和具体……但当你再回头的时候……你发现……山还是山……离你很远……从不在你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