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城墙上的滕兵已经找来了油,在几名墨家弟子的建议下,滕国的兵卒们直接将油壶砸向井阑车——毕竟井阑车距离城墙很近,直接用手抛投即可。
“砰砰。”
“砰砰砰。”
不计其数的油壶砸碎在四架井阑车的外壁,旋即,有几名滕国的弓手将火箭搭在了弓弦上,射向那些井阑车。
“笃笃笃。”
数十枚火箭命中井阑车,借助外壁的油,火势很快就扩散了。
“着火了!”
“井阑车着火了!”
隐约可见,井阑车内部的宋兵们拼命地想要扑灭外壁的火势,但很遗憾,“外壁”这个原本为了阻挡敌方箭矢、保护楼车内士卒的设计,此时就成为了宋兵试图扑灭火势的阻碍——这正是井阑车容易被火攻摧毁的原因之一。
“哎,四架都烧起来了,真可惜啊……”
在宋军的本阵,军司马景敾远远看着那四架已燃烧起熊熊烈火的井阑车,不无惋惜地感慨道。
说实话,今日的攻城,其实只是景敾为了测试蒙仲所提出的那种井阑车是否对攻城有所帮助而已,并没有期待以此攻破滕城。
不过,眼见在井阑车的帮助下,己方的兵卒能那般轻易攻上城墙,就连景敾亦暗暗吃惊。
要知道他打滕城打了足足两年多,能攻上滕城城墙的次数寥寥无几——每次攻上城墙,都需动用数千乃至过万的兵卒,分三面攻城以分散城内的守兵,可即便如此,仍要付出巨大的伤亡才有机会攻上城墙。
而今日,借助四架井阑车的便利,他只不过是出动了一千名士卒,就办到了曾经需要成千上万兵卒才能办到的事——更不可思议的是,由于井阑车只有四架,这千名士卒当中最起码有一半只是站在城下,再次面对着滕城的乙壁无计可施而已,真正参与攻城的兵卒,仅仅只有五百人左右。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战果。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鸣金收兵。”
景敾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
期间,他身边有部下称赞道:“军司马,这种名为「井阑车」的攻城器械当真厉害。非但能视乙壁于无物,还能帮助我军的步卒快速攻上城墙,这等奇物,当立即上报大王。”
“唔……”
景敾闻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他很清楚,对于他耗时两年余都未能攻陷滕国,宋王偃是非常不满的,若是能由他献上“井阑车”这种奇物,必能大大降低宋王偃对他的不满,甚至于还能得到嘉奖。
因此,倘若换做是其他人,说不定他还会考虑将此物“占为己有”,以他的名义上报宋王偃。
但遗憾的是,提出井阑车构想的人,乃是庄子的弟子、惠盎的义弟蒙仲,纵使再给景敾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这份功劳占为己有——庄子倒还好,但惠盎,他景敾可得罪不起。
想了想,景敾还是决定将这份功劳“还”给蒙仲,而他自己嘛,就争取得到一份“慧眼识人”的功劳就好,毕竟他也是冒着风险支持了蒙仲的井阑车,日后宋王偃因此奖励那蒙仲的时候,他景敾也能沾点光。
『还是这样最好。』
因为年老而愈发稳健的景敾在心中暗暗想道。
“叮叮叮——”
“叮叮叮——”
随着宋兵敲打「铜钲」的声音逐渐响彻战场,宋军丢下了四家熊熊燃烧的井阑车,陆陆续续地撤退了。
滕城再一次取得了胜利。
但是跟以往几次不同,这次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滕虎也好,墨家钜子丘量也罢,他们的脸上满是凝重、担忧之色。
因为从宋兵干脆果断的撤兵就能看出,今日景敾攻打滕城,只是为了测试一下那种楼车的威力,而事实证明,这种楼车的确能对滕城造成巨大的威胁。
因此不难猜测,待下次宋兵再次前来攻打滕城的时候,到时候那种楼车的数量将不仅仅只是四架,而是四十架,甚至还要更多。
到那时,或许就是滕城被攻破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滕城城墙上的诸人心情都难免变得沉重起来。
随后,待等宋兵尽数撤离之后,滕虎回到了自己宫殿,让宫人拔掉身上的箭矢,并且敷药,包扎伤口。
而墨家钜子丘量,则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宋郡的楼车在一块布上绘了出来,旋即皱着眉头盯着这种比他们墨家“楼车”更加完美的井阑车。
据他仔细辨认,宋军的楼车,与他墨家发明的楼车非常相似,确切地说,应该是在他们墨家楼车的基础上给予改良后的造物。
问题是,谁改良了他墨家的楼车,并且改良的如此……完美?
“莫非又是「公输氏」?”
丘量心中立刻就想到了他们墨家的老对手「公输氏」,因为据他所了解,论匠造手艺,当世就只有公输氏能与他墨家相抗衡。
“可公输氏……不是据说投奔秦国了么?难道有族人留在宋国?”
看着手中的布图,丘量暗暗思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