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附近一带地形颇为满意的蒙仲点头说道。
听闻此言,乐毅在旁说道:“建营之前,先让军中的士卒逐杀山上的野兽吧,防止建营时有士卒被野兽所伤……”
乐毅还未说完,蒙虎就在旁兴奋地叫道:“我赞同阿毅的话,阿仲,趁着这次机会,咱们来比试一下吧?看看谁猎到的猎物多。”
蒙仲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蒙虎,但乐毅却在旁笑着说道:“也无妨,反正建营之事倒也不着急,至于监视秦军的动向,只需派些人驻守在此即可。”
听乐毅这么说,蒙仲思索了片刻,倒也同意了,毕竟正如乐毅所言,在伊阙山上建营这件事,的确并不着急。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闲情逸致与蒙虎、华虎、穆武几人比试什么谁捕获的猎物多,此后几日,当蒙虎、华虎、穆武三人各自带着麾下的魏武卒满山狩猎时,蒙仲时常与蒙遂、乐毅等人来到伊阙山的东南山区,登高眺望远方的秦军营寨。
“奇怪了,秦军为何不进攻?”
“不清楚。”
一连窥视了七八日,蒙虎、华虎、穆武那边差不多都快把伊阙山上的飞禽走兽全部捕捉光了,蒙仲还是没有等到秦军出营攻打韩国的营寨。
反倒是趁着这段时间,蒙仲大致弄清楚了韩军的营寨部署,以及营内韩卒每日的操练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鉴于他的窥视,韩军主将暴鸢还特地派了一名叫做「韩足」的军司马带着几百名韩卒上山来看看究竟,想知道究竟是谁每日在伊阙山上窥视他韩军营寨。
当时蒙仲出示了兵符,也解释了是犀武派他前来此地驻守、监视秦军动静,那名叫做韩足的韩军将领当即就和善了许多,并对蒙仲说了一番诸如“多多关照”的话。
也难怪,虽说蒙仲官职低,但他是犀武派来监视这块地区的将领,倘若秦军果真前来进攻、且韩军招架不住的话,还得仰仗蒙仲立刻派人通知犀武——在明知这种情况下,那名叫韩足的将领又怎么会得罪蒙仲呢?
更何况那韩足瞧着很真切,跟在蒙仲身后的魏卒无不是魁梧有力的士卒,一身肃杀之气,怎么看都像是魏国的精锐,魏武卒。
意识到这一点后,韩足自然对蒙仲更加尊重,回到韩营后将这件事与主将暴鸢一说,暴鸢还特地又命人带了些酒肉给蒙仲。
不得不说,无论是暴鸢也好、韩足也罢,二人都误会了,误以为手执魏武卒的蒙仲乃是犀武身边的亲近将领——毕竟寻常将领哪有资格统帅魏武卒呢?
四月初,见蒙仲迟迟不在伊阙山上建造营寨,每日仍往返于军营与伊阙山,公孙喜便派近卫公孙度去催促。
这也难怪,毕竟在三月下旬,当公孙喜召集麾下诸将召开例行军议,想了解一下各军的近况时,蒙仲每次都能及时赶到参加会议,这让公孙喜感到很烦躁——他一看到蒙仲就感觉很烦躁,毕竟除了蒙仲,军中上下谁在他面前不是服服帖帖的?
唯独这个蒙仲!
在公孙喜派人催促的情况下,蒙仲只好加快在伊阙山上建造军营的日程,毕竟时隔十几日,他除了已逐杀完伊阙山上的野兽以外,至今还未动工,虽说建营这件事并不着急,但确实说不过去。
好在这几日伊阙一带下了一场雨,因此蒙仲倒也能以此作为借口。
四月初,蒙虎、华虎、穆武三人率领总共一千五百名魏武卒,在伊阙山的北侧、西侧砍伐林木,毕竟伊阙山上的树木,并不足以建造一座完整的军营,并且蒙仲也不打算将伊阙山上的树木全部砍伐,否则一座山丘光秃秃只有一座军营,秦军隔着老远就能清楚看到营中魏卒的动静——蒙仲可不希望自己的军营完全暴露在秦军士卒的窥视下。
而在此期间,蒙仲则继续登上伊阙山,窥视秦军的动静。
虽然说近段时间秦军毫无异动,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一日,蒙仲带着蒙遂、乐毅、荣蚠、蒙傲等一行人上山,同行的还有武婴、魏续、乐进、於应四人,毕竟后四人已经将许多粮草从巩城一带的魏营搬到了伊阙魏营,在伊阙山上的营寨建成之前,他们并不需要再负责什么事物。
期间,在沿着前几日经过的山路前往伊阙山的东南方向时,蒙仲忽然发现沿途遇到的一条小径上,留有一串脚印。
“这条路我们走过么?”
蒙仲指着那条小径询问乐毅。
乐毅摇了摇头。
蒙仲皱着眉头抬头看向山顶。
那条小径通向的山顶,是伊阙山的北部山区,站在山顶眺望远处,能看到的自然只有魏军连绵十几里的营寨,这也正是蒙仲至今为止没有登上这边山顶的原因。
“会不会是阿虎他们前几日留下的?”蒙遂在旁猜测道。
“……”
蒙仲蹲下身,皱着眉头观察着地上的脚印。
不可否认,十天前蒙虎、华虎、穆武那帮人确实带着几百名魏武卒满山头的捕捉猎物,就连山中的蛇类都被他们抓起来烤着吃了,但那是发生在下雨前的事,之后蒙虎那些人就到附近的树林砍伐树木去了,根本不曾跑到伊阙山上来,更别说跑到靠近魏军营寨这边的山区。
“不,这些脚印很完整,不像是下雨前阿虎他们留下的,反而像是刚刚留下的……”
说到这里,蒙仲抬头看了一眼这条小径所通往的山顶。
“走,去看看!”
一声令下,蒙仲当即改变了原来的打断,带头沿着这条小径走向山顶。
期间,蒙遂笑着问道:“阿仲,你不会是怀疑此地有秦军的细作吧?”
听闻此言,众人皆笑了起来。
秦军的奸细?跑到这里来,在十万韩军、十八万魏军的包围下窥视他魏军营寨?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师帅,前边就快到山顶了。”於应笑着说了句。
他刚想说“这不是没什么异常嘛”,结果就看到从山顶走下来一队士卒。
“唔?有人?”
蒙遂、乐毅等人也是愣了一下,当即警惕起来。
……
『这些人是哪里的士卒?』
白起与蒙仲相互看了一眼。
随即,白起抢先喝问道:“你等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蒙仲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旋即装作色厉内荏的样子,故作强装镇定地说道:“我……我等乃是韩足军司马麾下的士卒,负责在伊阙山上巡逻……你……你又是什么人?”
『韩足?这些人居然是韩卒么?我还以为他们是魏卒……』
白起当然知道韩军主将暴鸢麾下有一名叫做韩足的军司马,在听了蒙仲的话中,当即冷哼道:“巧了,我亦是奉命前来山上巡视,只不过,我奉的是犀武的命令。”
『……』
听闻此言,蒙遂、乐毅、武婴、魏续、於应等人皆微微低下头,以免自己露出古怪的表情而惊动眼前这些秦军的奸细。
同时,他们已经做好了骤然发难的准备。
唯独蒙傲年纪小,对当前的情况有些困惑:这个人怎么也是奉了犀武的命令前来巡视?巡视的任务,犀武不是交给蒙仲阿兄了么?
“犀、犀武……公孙喜公孙将军么?”
蒙仲装作吃惊的样子,连忙招招手示意乐毅等人让开道路。
『……』
白起瞥了一眼颇有些不知所措的蒙傲,心中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就在白起刚刚经过蒙仲身边的时候,只见蒙仲一改之前那色厉内荏的模样,猛然拔剑斩向白起的脖颈。
白起早就防着这一手,当即亦抽出腰间的佩剑,反身挡下了蒙仲斩向他的那一剑。
“背后偷袭,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白起平淡地说道。
“哼!”蒙仲轻笑一声,也不回应,挥舞手中利剑朝着白起一番猛攻。
而与此同时,乐毅、蒙遂、武婴、魏续、乐进、於应、荣蚠与其余若干士卒,亦纷纷拔剑,无需蒙仲下令,便杀向迎面那些秦军奸细。
这些明摆着就是秦军奸细!
还他么还奉了犀武的命令前来山上巡视,你他么也叫蒙仲么?!
倒是向寿与其余二十几名秦卒反应慢了些,被乐毅、蒙遂等人一阵抢攻逼得手忙脚乱,当即就有数人受伤。
“叮!”
一声兵戈之声响起,蒙仲手中的利剑与白起的剑再次斩在一起。
“你这把剑……看起来很不错。”
见对方手中的剑竟然没有被自己斩断,蒙仲亦稍有些惊讶。
毕竟他手中的这柄剑,乃是宋王偃所赠,虽然谈不上削铁如泥那么夸张,但确实要比寻常的剑坚固、锋利许多,比如当初田文身边的近卫,就曾被蒙仲一剑斩断手中利剑。
“啊?你说这把剑?呵,毕竟是贵人所赠之物,自然不同于寻常之剑。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看来你手中的剑,来历亦不简单……”
说着,白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蒙仲,旋即似笑非笑地说道:“话说回来,你明明是魏卒,居然诈称是韩卒,连我也一时不察上了你的当……足下可真是狡智啊!”
“彼此彼此!”蒙仲平淡回应。
这一日,秦军主帅白起一行二十余人,与魏军师帅蒙仲一行二十余人,双方在伊阙山上杀成一团。
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