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泾阳君嬴芾出武关,来到了楚国的都郢,与楚国洽谈楚王熊横迎娶秦国嬴氏宗女为妻这件事。
此时司马错与白起皆在楚郢,在听说此事后,便立刻与楚国的令尹子兰、大夫昭雎、庄辛等楚臣一同到汉水河畔迎接泾阳君嬴芾,给予后者足够的尊重。
毕竟泾阳君嬴芾可并非一般的秦公子,他是秦国宣太后最亲近的两个儿子之一,且差点就当上了秦国的君主。
楚女出身的宣太后,总共有三个儿子,即公子稷、公子芾、公子悝三人,但长子嬴稷刚出生没几年,就被秦惠王送到了燕国作为质子,希望结好与燕国,毕竟当时的韩国向东平定东胡、向南吞并蓟国,实力非常强大,且当时赵国的苏秦、魏国的惠施皆在各自君主的支持下组织合纵抗秦之事,秦国不希望中原诸国联合一致对抗秦国,便希望通过邦交来得到盟友。
当时秦国选择的,即燕国与楚国。
那时的燕国,实力与赵国不相上下,能为秦国很好地牵制赵国,因此秦惠王便将年幼的儿子嬴稷送到了燕国作为质子。
而嬴稷这一去,便是整整二十余年,期间他经历了燕国的子之之乱,险些葬身在燕国的内乱中,但也有幸被赵主父看中。
待秦武王嬴荡因为跑到周国举鼎而不幸亡故后,宣太后本欲在爱子公子芾与公子悝当中选一人,拥立其作为秦国的新君,却没有想到她远在燕国的长子嬴稷,反而是赵主父,通过对秦国施加压力,最终迫使秦国改立嬴稷为君主。
正因为有长达二十几年在燕国作为质子的生涯,嬴稷虽说是宣太后的长子,但未必是宣太后最亲近的儿子,宣太后最亲近,想必是这二十几年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次子嬴芾与三子嬴悝。
尤其是泾阳君嬴芾,他虽错失了秦王的宝座,但在母亲的袒护下,他还是得到了泾阳作为封邑。
泾阳是什么地方?
那是八百里秦川的腹地,甚至一度是秦国的王都。
由此可见,泾阳君嬴芾在母亲宣太后心中的地位。
而近些年,泾阳君嬴芾大多都是作为秦国的使臣周游于诸国,考虑到嬴芾为人并不惹是生非,而诸国也不敢冒着得罪宣太后、得罪秦国的危险加害嬴芾,因此嬴芾这些年游走于诸国,倒也过得颇为滋润。
在令尹子兰等人的带领下,泾阳君嬴芾来到了楚郢,觐见了楚王熊横,送上了宣太后与秦国的祝福,总之就是一席让楚国君臣听了都感觉颇为舒服的好话,仿佛楚国并非被逼向秦国臣服,而是秦楚两国为了追寻曾经的和睦相邻而正常的结为了邦交。
除了昭雎、庄辛对泾阳君嬴芾的这番话报以怀疑态度外,似楚王熊横、令尹子兰都感到非常高兴,可能在他们看来,国家的危机已经解除,秦国不再是他们楚国的威胁。
当日,楚王熊横下令在宫殿内设宴,盛情款待泾阳君嬴芾,宴席间宾主和睦,其乐融融。
唯独一个人从头到尾板着脸,不拘言笑。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起。
见此,泾阳君嬴芾感到十分奇怪,在宴席后私下询问白起:“将军在楚国莫非遇到了什么不快?”
白起平淡地回答道:“楚人畏惧我大秦,岂敢怠慢末将?”
“那是为何?”泾阳君更为不解。
见此,白起就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嬴芾,并且着重强调道:“我与蒙仲在伊阙之战有过几次交手,深知此人极为棘手,今他受魏国之命在方城驻守,正招募士卒加紧操练,我认为应当立即对方城用兵,拔除这个阻碍,然而国尉却执意认为,应当待完成楚王的婚事、组建秦楚联军后再对宛、方两城用兵,末将粗略估算一下,期间最起码花费数月乃至半年之久,半年之后,恐方城已是另外一幅模样,介时再率军攻打,我军必然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泾阳君嬴芾闻言恍然大悟,记得他从汉水见到司马错与白起那时起,他就感觉这二人的关系似乎有些紧张,没想到二人之间竟出现了这样的分歧。
说实话,泾阳君嬴芾并不懂得什么兵法,不过从个人角度来说,他自然偏向于白起,毕竟白起是穰侯魏冉最信赖的年轻代将领,是他们这个圈子的“自己人”,但司马错不同,司马错只是秦国的臣子,只听命于秦王而不会过于在意宣太后、穰侯魏冉等秦国目前的“掌权派”。
但问题是,司马错作为秦国的“三朝元老”,他在秦国的威望确实是高,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他那位作为秦王君主的兄长嬴稷,也未必会站在他们这边。
想到这里,泾阳君嬴芾隐晦地劝说白起道:“将军且稍微忍耐,国尉深得王兄的信赖,若此事闹到王兄那边,王兄必然召舅舅(魏冉)而责之。不过将军也无需召集,待此次击破魏韩两国后,舅舅当会在王兄面前举荐将军,使将军取代国尉,介时,将军便无需再顾忌司马错。”
白起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