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定在想……这么大个洞,刺客该不是身长三丈吧?
宝锦托腮沉吟,微微绽出一道冷笑,重眸闪烁间,很是遂心称意。
她打量着这一室空寂,徐绩倒地的两丈见方,虽然经过冲洗,却仍隐隐透出腥红,蜿蜒横留的暗污,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真是笑话……以为把我关在这里,我就会吓得发抖,什么都招吗?!”
她瞥了眼门上的铜环紫金琐,笑容中带出不屑的漠然。
寒风从破损的窗中吹入,彩绘窗纸支离破碎,如蝴蝶一般飞舞。
“所有人都以为,刺客得手后破窗而逃,将细剑遗落林中……可实际上,却是相反……”
她以琵琶琴弦夺去人命后,轻摇窗户,系在树与窗之间的丝线便被触发,带动“机括”,将裹了碎砖的包袱弹出,正中窗户,窗棂尽碎之下,包裹也随之松散,碎砖落地,与损毁部分混合,任谁也看不出端倪来。
所谓的机括,是以丝线和柔韧可曲的细剑组成,xing若弹弓,一旦弹出,细剑也随之shè往远方,可说是天衣无缝。
唯一的缺口,就是那散落的包袱皮……
宝锦轻笑着,眼中闪过慧黠的得意——
以宽袍作包袱皮,不禁将唯一的弱点湮灭,也让所有人以为这是凶手遗留,更加猜测他的身量。
所有的一切,都是了无痕迹。
徐绩一死,一为灭口——他对先帝一家都极为熟悉,实在留他不得,二则是为了立威。
“那些遗臣对姐姐很是崇敬,对我,却仍有疑虑……”
宝锦轻叹一声,想起横死的的长姐,心中又痛又涩。
蓦然,她抬起头,仿佛听见了什么——
是笛音!
此时已近四更,正是晨曦出现前最混沌黑暗的时刻,一道微渺笛音从窗外林中传来,仿若虚幻。
是姐姐!
宝锦浑身都在颤抖,这笛声虽然轻微,其中音调的回环绵长,竟酷似长姐锦渊的技法!
她咬牙到了窗边,心中狂乱昏然,一时情急,那勉强遮挡的窗架,竟被她一掌推飞开去。
她跃出幽禁的书房,朝着那林中不可知黑暗行去。
露水浸透了脚上的绣鞋,湿湿的很不好受,宝锦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径直朝着笛声的发源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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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隐没在云中,将林中清辉暂时收敛。
秋露凉寒,那人只着一件青裳宽袍,倚树而奏,因为背对,却瞧不见面目。
星光隐隐,霜落浑白,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那青sè衣袂于林间飘扬,竟显出淡淡寂寥。
青sè本是微贱,在此人穿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华清逸,仿若神仙中人。
是个男子!
宝锦的心,沉到了最底处,她剧烈喘息着,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郁气,俯下身,已是泪眼朦胧。
那笛音神秘清远,隐忍而迷离的微颤,仿佛玉碎宫倾,繁华尽处,只是黄粱一梦。
泪眼婆娑间,宝锦好似看到幼时,父皇将自己和姐姐一肩一个扛着,偷偷出宫,于灯会上猜谜赏月……
姐妹俩最后的争吵,好似预兆一般的蹊跷低语,那一时赌气,竟成永诀……
她低泣一声,那人仿佛察觉到什么,笛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