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七章 博识长者(2 / 2)

两人来到殿中的木桌旁。修洛特扶着老人在地上坐好,才松开手臂,盘腿坐在对面。接着,他朗声对侍卫吩咐了一句。侍卫就送上早已准备好的热饮。少年王者用双手捧起陶杯,亲切而不容置疑的递给贾蒂里。</p>

“尊敬的贤者老师,请您尝尝这杯热可可!它提神醒脑,能让人精神一振,是墨西加联盟的神圣饮品!”</p>

贾蒂里接过热可可,轻轻抿了一口,品味了一下其中的味道,赞叹道。</p>

“不错!与墨西加联盟的冷可可味道不同,应该是殿下首创...发酵过的上好可可豆,经过精细的研磨,分离出浅棕色的可可浆。南方雨林中的野蜜,产自鲜花灿烂的春季,还带着淡雅的花香。特斯科科湖区的香荚兰,产自深秋时节的湖中奇南帕。从春季花开,由专业的老农授粉,历时八个月时间,才能结出成熟的香草荚,只有墨西加联盟能大量出产...这些上好的原料调配完成,再用王宫中的微甜井水煮沸冲泡,才有了这种奇香入心的滋味!”</p>

说到这,贾蒂里顿了顿,再次用深邃的眼睛,观察着修洛特的每一丝表情。</p>

“殿下,这两杯热可可花费的功夫,就需要一名壮年农夫,在田野间劳作整年!”</p>

听着贤者的赞叹,修洛特的脸上开始露出自得的笑容。</p>

在这个时代,能够让他满意的饮品并不多。而蜂蜜香草热可可,就是他根据前世的印象,调配出的最完美饮料,如同连接着过去的回忆。这些纯天然的顶级原料加在一起,口感上还要远胜过工业化时代的廉价产物。</p>

然而,随着贾蒂里掷地有声的最后一句话,少年王者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他勉强的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惭愧。</p>

“尊敬的博识长者,我并不喜好奢侈,只是偏好些精美的饮食...民力可贵,不可滥用;百姓如水,载舟亦覆。为君王者必须谨记...嗯,贾蒂里贤者,你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一直在看走廊的新壁画,可有什么见解?”</p>

“百姓如水,载舟亦覆...”</p>

贾蒂里咀嚼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他深深的看了修洛特一眼,才笑着说道。</p>

“传言殿下智慧神启,善纳人言,又宽厚仁慈,英勇善战,是天生的王者...今日一见,我于是知晓,帐篷中能够透进风与光来,是因为天顶上的孔洞啊!至于壁画的见解...”</p>

贾蒂里侧过头,看向大殿中的壁画。神鹰与蜂鸟已经消失不见。而主神伟岸的光芒下,帕茨夸罗湖闪烁着波光。西方的普雷佩查人正在与东方的墨西加人一同,建设着壮阔美丽的钦聪灿城,垒砌出高耸入云的金字塔,如同勾连着神国与人间。而在兴建的城市旁,则有鲜花环绕,蝴蝶在花草间飞舞,来往的民夫运送着精美的金、银、铜器,放眼处一片富足与美好。</p>

看到这里,贾蒂里再次露出淡然的笑意。他先是称赞道。</p>

“殿下入主风之宫不过数月,不仅全力春耕、直接编组百姓、除去阻碍的贵族,还革新壁画、传播主神信仰、令人在乡野间传唱诗歌...可见殿下的目光确实如神鹰般高远,放眼在天下与未来!”</p>

听着老者的称赞,修洛特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稍稍沉吟,就取出一根木勺,在装着可可的陶杯中搅了搅。接着,他把同样的木勺递给贾蒂里。对方接过勺子,把分层的可可搅匀,注视了混杂的可可片刻,再浅浅地喝了一口。</p>

贾蒂里目光深邃,沉吟着对少年王者继续讲道。</p>

“殿下,老朽所知不多,也无意在他人面前,评述殿下的新政...仅从这壁画上看,帕茨夸罗湖与普雷佩查人互为一体,笔触古老陈旧,环境和谐自然,又蕴含着王国初兴时的生机,正是王宫旧画。</p>

墨西加人的形象质朴刚健,脸型方块古拙,动作简约而传神。这画法同样古老,充满着远古时代的简单与豪迈。画师应该来自特奥蒂瓦坎圣城,模仿的是特奥蒂瓦坎文明的壁画。</p>

墨西加主神维齐洛波奇特利的形象模糊而宏伟,降临在金字塔上,放射出万丈光芒。主神背后的羽毛灵动而飘逸,主神脚下的金字塔壮阔而厚重,这种强烈的对比手法,来自图拉文明的工匠精神,也蕴含着托尔特克人的进取与包容。图拉文明的传承被特帕内克人继承,随后又落入联盟的手中。画师应该来自特斯科科湖西岸的阿斯卡波察尔科。</p>

至于城市旁的鲜花蝴蝶,民夫背上的金银铜器,用笔繁复华丽,极尽细节与颜色。这种富丽的画法,望去有乱花缭绕、心动迷离之感,是南方诸城邦的绘画特点。画师应该来自米斯特克,或者更南的萨波特克...”</p>

贾蒂里笑着一一评论,然后再笑着总结。</p>

“在老朽看来,三种画法各有特点与长处。只是画作讲究一体。与原初壁画相比,特奥蒂瓦坎的古代画法最为自然贴近。两者同源相融,如墨入水中,毫无间隙。图拉主神的画法最为包容广阔。神佑天下,万民匍匐,如蜂王指挥蜂群,普通的蜜蜂纵然各有特点,也是碌碌而从。而南方城邦的画法,看似华丽富足,却与原画层次分明,上下迥异。纵然一时成画,看得久了,就会有失调的感受,恐怕并不能长远。”</p>

说到此处,贾蒂里看向少年王者,饱含深意的问道。</p>

“殿下,老朽被您的武士请来,本只想做一只闭眼的乌龟。只是见了殿下,才忽然犯了迷糊,睁着瞎眼,说出这许多混话来。不知殿下对老朽的评述是否满意?也不知您,在封国的治政中,更偏爱哪一种画法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