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仁善的消失</p>
回京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p>
从晋州舟车劳顿，回了京中也歇不了神。</p>
但局面既然稳定，朝局也未有动荡，是以赵盈才一回京，就先往统领府去探望了徐照。</p>
天子亲临，这是天大的恩宠与荣耀。</p>
徐府大门打开之后，阖府上下都要到府门外跪迎天子。</p>
徐照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来徐家之前赵盈也问过胡泰有关于徐照的具体情况。</p>
那一刀捅在他要害处，他已经算是运气好且命大的了，那一刀没能立时要了他的性命，而且也没有叫他瘫痪在床上，这真是祖上积德，祖宗庇佑。</p>
只是受伤之后他连日高烧不退，本来就是旧伤复发之后有与人拼杀一场，这样受了伤，自然是要出大问题。</p>
如今徐照面色惨白，卧床不起。</p>
从事发到赵盈銮驾回京，这都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但是徐照的情况没有一丁点的好转，不过是在胡泰的妙手回春之下，勉强能够控制得住暂且不恶化罢了。</p>
赵盈也没有在内室坐太久，安抚了几句，就出了门。</p>
她是天子，自然是要徐霖作陪。</p>
这会儿往前厅去的路上，赵盈才问徐霖：“朕听胡泰说，徐统领这几个月以来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实在不多？”</p>
方才到内室去看望，徐照也是昏睡状态，根本就没有清醒，所以赵盈也没有必要在屋里待太长时间。</p>
徐霖掖着手，面上愁云惨淡，实在是见不着半点儿舒缓：“的确是这样的，皇上来之前倒是清醒了有半个多时辰，不过吃了药之后又睡了过去，臣和内子试着叫过父亲，实在是……”</p>
赵盈诶的一声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徐统领也是为了朝廷，为了朕，你也不必说这些。</p>
只是徐霖，有件事情，徐统领眼下这个状况，同他是说不了了，他这样的身体状况，今后徐家大小事，里里外外，也该是你来操持打点。”</p>
徐霖其实心里是有数的。</p>
禁军统领，何其重要的位置。</p>
现在禁军一切都是裴桓之暂代，不过遇事都要告诉宋阁老知晓，说白了，是宋阁老在掌管着禁军。</p>
只是阁臣与武将终究不同，在军中也不能服众立威，这不是长久之计。</p>
这会儿赵盈提了，他也没敢等赵盈自己说完，顺势先把话接了过来：“皇上想说什么，臣是明白的。</p>
其实父亲之前清醒过来的时候，也跟臣提及过此事。</p>
他这样大病一场，就算这次能够撑过去，身子也算是彻底拖垮了，将来也只能在府中颐养起来，恐怕很难再为皇上鞍前马后。</p>
禁军护卫宫城，责任重大，禁军统领的位置实在怠慢不得。</p>
不过那会儿皇上还在晋州，父亲的病也没大好，所以便没有写折子请辞。</p>
且京中才有过一场风波动荡，禁军中如今是裴副统领坐镇，有阁老操持，也不宜在此时就辞官去朝，反而越发弄得人心惶惶。”</p>
赵盈嗯了两声，始终都是淡淡的，也没见得有多动容。</p>
徐照在大事上如今算是拎得清，再不会犯当年的糊涂。</p>
“此事朕跟徐冽商量过，徐统领既然跟你说过这话，他也是这个意思？”</p>
徐霖闷着声又点头，而且她开这个口，必定是徐冽已经同意了的。</p>
子承父业，那……</p>
徐霖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而已，吞了口口水，又清了一把嗓子，试着去问赵盈：“皇上，六郎他是不是……”</p>
“不是。”赵盈横一眼扫量过去，“徐霖，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死了这条心吗？</p>
如今是新仇旧恨。</p>
徐冽还肯认你这个大哥，还肯到徐家走动，你也该知足。”</p>
是啊，还有他生母那件事横在中间。</p>
所以徐冽点头答应，也仅仅是为了赵盈，而不是有心与父亲修好。</p>
禁军统领，宫中行走，多方便啊。</p>
有很多事情，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但是能怎么说呢？</p>
几年前还拿什么天门山的小师妹糊弄人，现在想想可真是荒唐极了。</p>
有那么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好像大家都心照不宣，他有时候想说，但不知道跟谁说，憋在心里这么多年，难受的要命。</p>
六郎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叫开宣华门，这本身就不合规矩。</p>
朝臣不敢上谏，更无人敢去弹劾徐冽。</p>
天子默许，谁要去触天子逆鳞？</p>
早两年时间里，朝野上下什么难听话都有。</p>
他们也不敢大肆宣扬把事情闹大，就是私下里说起来，背地里指指点点，戳的全都是六郎的脊梁骨。</p>
明明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却非要……</p>
非要……</p>
赵盈见他走神，眯了眯眼：“徐霖，你还有什么事情？”</p>
徐霖连连摇头：“皇上，六郎何时回京？父亲眼下这个样子，他总得要……”</p>
“朕方才的话，看来你还是没有放在心上。”</p>
赵盈啧声，已经背着手站起了身来，似乎极不愿意再与徐霖多说半个字。</p>
她起了身要移驾，徐霖哪里还敢坐着，匆忙跟着站起身来踱步跟出去。</p>
赵盈却在门口处驻足：“徐冽说了，徐统领要真是撑不过去这一关，既然同朝为官，都是同僚，来日他必会到徐府来吊唁一场，其余的，就免了吧。”</p>
同僚一场，丧仪吊唁。</p>
徐霖一面送了赵盈出府，一面哑口无言，再不提与徐冽有关的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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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姝的宜真长公主府里已然是满目荒凉了。</p>
也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从威仪显赫，华贵无方的长公主府，到如今落败荒凉，真的也只是一年多而已。</p>
连驸马都没选定，赵姝的长公主封赠，就要被褫夺了。</p>
她伙同赵婉，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所行实则是谋逆之事，连冯太后都畏罪自杀在了未央宫中，何况她和赵婉。</p>
吃多爵位与一切封赠都是轻的，这条命也未必能够保全。</p>
赵盈会出现在长公主府，的确是出乎赵姝意料之外的。</p>
贵为天子的人，怎么肯纡尊降贵亲自来见她。</p>
赵姝蓬头垢面的样子入了眼，赵盈也皱了下眉头。</p>
她记忆里小姑娘是极爱美的，每日里梳妆打扮，无不精心精致。</p>
如今这幅样子，倒是叫赵盈想起了当日的赵清。</p>
他封王那天，她带着赵澈到安王府去恭贺他开牙建府，赵清也是这样，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喝闷酒，酒气熏天，衣冠不整。</p>
赵姝连起身都不曾，冷冰冰的看赵盈。</p>
一旦触及那样的目光，赵盈才又觉得，这才应该是赵氏子孙。</p>
赵姝已经算是最不像赵承奕的孩子了。</p>
她自幼养在孙贵人身边，长在孙贵人手上，赵承奕对她可以说是没有一日教养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