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386节 李洛跣足迎天祥(1 / 2)

 辛苦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认识了所有的外院官奴,博得了官奴们的好感。然而令这小东西沮丧的是,外院奴仆竟然不允许进中庭,更不许进内院。

她在外院,想见李洛一面都不容易,别说在他身边潜伏了。而平章府规矩森严,她要想混进内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该死……”辛苦又当了一天花童,回到小房间恨恨骂道。

但是很快,小东西就调整好情绪。别急,慢慢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混到一品大员身边,哪里会是容易的?辛苦,你要沉住气。

记住,现在你是平章府的花童苦儿,你不是佛女辛苦。

小东西用火折子打了半天,才点亮微弱的油灯。灯光照着她稚嫩的脸庞,在窗户上留下一道娇小纤细的剪影。

吃饭洗漱完,辛苦将白嫩的小手伸进袖子里,踅摸了半天,抓出一条小赤链蛇。

这条小蛇,当然是她在花从中捉到的。从当小乞丐开始,被她玩儿死的小蛇不知道有多少了。

她还经常剪掉蝎子的尾针,或者蜈蚣的毒钳,然后托在掌心里,手腕上缠着蛇,另一手拿着碗,到食铺门口乞讨,多半不走空。

小赤链蛇在她手里一会儿绕指柔,一会儿被拉直,被揉搓的好不可怜。辛苦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皱眉思索,时而咬牙,时而微笑。

或许是玩够了,没过太久,忽然小东西双手猛然一拉,“咯”的一声,小赤链蛇的脊椎被硬生生拉断,立刻不动了。

辛苦用小蛇当鞭子,一鞭子抽灭油灯,将小蛇扔出窗外,然后钻进被窝。

但紧接着,她又爬进来,撕下一片布条,塞进嘴里。

因为她有时晚上会说梦话。而她的梦话,多半是“我要造反”。

所以,她必须要小心。

此时内宅之中,颜隼正在向李洛汇报辛苦的动静。

“郎主,这小奸细做了两天花童,还算勤勉。而且,几十个外院的官奴,竟然都对她感观不错。她见谁都是自来熟,已经开始交朋友了。”

这么短时间就混出彩了?小东西本事不小啊。李洛有点佩服了,起码说明辛苦情商很高,很会讨好人。

李洛想了想,吩咐道:“她是辛弃疾的玄孙,衣食上不要亏待她。过段日子,她见到你一定会搭话,讨好,然后让你带她见我,你答应她就是了。”

颜隼笑道:“郎主高明,小奸细万万想不到,她早就暴露了。”

李洛道:“明日就八月十四了。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回海东过节。”

“诺!”

颜隼走后,李洛拿出几封伪造好的书信公文,放进书房的抽屉里,还用一把并不难打开的锁锁上。

或许,他回海东这段时间,这把锁会被那小东西打开,这些书信公文也可能被她看到。李洛相信,自己和亲卫走后,到时她应该有办法混进书房。

…………

就在李洛出海回海东之际,也有一艘大船乘风破浪的驶向海东,已经快到了。

甲板上站着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神色坚毅,身姿挺拔,如同一株青松迎着海风,通身的气质颇为不凡。虽然很有沧桑之感,但其风采却令人过目难忘。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微胖男子,这男子长的像个普通的商人子弟,但他清澈的眼神,又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似乎不是个普通商人子弟。

“你叫李雍吧?现在你可以告诉老夫,究竟要将老夫送往何处?你们辛辛苦苦挖了半年地道,这才从元廷天牢中救出老夫,老夫很是感激。但,老夫希望知道真相。”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道。

那商人子弟般的年轻男子,当然就是特察局大都分局的李雍了。

“文山先生稍安勿躁,还有半日就到了。上岸之后,文山先生自然一切明了。在下希望,文山先生亲眼看看,亲耳听听之后,再见到我家主上。”

这文山先生,当然就是那个男人,那个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男人:大宋丞相文天祥。

几年牢狱之灾,他的风骨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愈见苍劲。

特察局根据崔秀宁亲自策划的方案,花了整整半年功夫,才不声不响的挖通天牢和到大都旧城的两条地道。

五天前的夜里,营救行动小组半夜从地道潜入地牢,在天牢眼线的配合下,接触文天祥,再通过地牢来到旧城,连夜乘坐马车出逃。

通过驿站的令牌文书,当然是早就伪造好。马车沿着宽广的驿道,第二天上午就来到海津,登上早就准备好的帆船出海。

足足半天之后,元廷的追兵才来到海津,可是哪里还能看到船的影子?

追捕钦犯的将领,顿时直跺脚。大海茫茫,这文天祥一旦逃出海,就是逃出生天了,哪里还能寻得?

历史上的文天祥,几个月之后就被杀害于大都柴市。如今,终于被成功营救出去。

忽必烈闻讯大怒,将看守天牢的官员罢官为奴不说,还将狱卒全部处死。当然,那个做特察局眼线的狱卒,早就跟随李雍出海了。

营救文天祥,李雍故意留下一些线索。这些线索,直指远在爪哇的宋朝流亡朝廷。

如此一来,得知文天祥被残宋救走,忽必烈就更加不信任汉官。尤其是南宋降官,更是受到猜疑,降官们的日子,包括宋朝废帝和太皇太后,日子立刻难过起来。连带龟山等日国君臣,日子也难过了。

文天祥见李雍仍然守口如瓶,也不再追问了、

但他是做过宰相的重臣,号称才冠南国,乃是心灵剔透的一个人。就算李雍不说,文天祥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营救他的人,不是大宋义军,而是汉人另外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想恢复中原,而且实力已经不小。这股势力的主人,很有手段,仇视蒙元,心中有春秋大义。

他们的地盘,不在南国某山区,而是在海外,很可能是南洋某岛。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建国称制了。

文天祥吹着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高远的天空,以及偶尔跃出水面的大鱼,数年牢狱中的苦闷一扫而空,心中再次升起一股逃脱牢笼后的壮志豪情。

壮哉,沧海!

美哉,沧海!

丰裕哉,沧海!

几年前在南海上抗元,他写下了《过零丁洋》。此时,文天祥心境似乎犹如涅槃了一般,开口吟道:

“休说王土止中原,无边沧海亦江山。上接星空苍茫大,下藏鲲龙无底渊。浩然天风何处起,一帆白云向谁边。又见南国飞鸥远,吟此归来快哉篇!”

(为了帮文天祥作首新诗,我是绞尽脑汁,也只能写成这样,大家别骂我啊,我尽力了,对不起)

李雍听见文天祥吟诵的新诗,不禁有点动容,好个“无边沧海亦江山”,真是气魄非凡,果然是主公处心积虑要营救的人杰。

“妙哉!文山先生此诗,真乃英雄之语,不亏是当代文宗啊!敢问先生,此诗何名?”李雍夸赞道。(这是李雍夸的,不管我事啊)

文天祥抚须说道:“就叫《归沧海》吧。”

大宋亡了。可他既然逃出牢笼,就不能坐视天下沦亡,不容正气无存。既然已无庙堂之大,那就处江湖之处…以图恢复。

即便反元终无望,也要传承遗志于后世,总有光复神州之日,终不教汉儿尽做胡儿语,辫发左衽也。

大丈夫不志在恢复,何如死乎!

“文山先生,到了!前面的大岛,就是我等所在!”两个时辰后,李雍终于对文天祥说到了。

文天祥当然也发现了前方的岛屿,只觉得此岛甚大,心中很是惊讶。

此处不是浙海,就是闽海,不料竟有如此大岛,难道,就是那琉球所在?

可是等靠近岛屿,文天祥更是惊讶。他竟然看到白帆如云般的水师战船,来往附近海域,附近更是有一处巨大的军港。一眼望去,进进出出都是甲兵,看甲兵的精气神,都是精锐。

怎么有这么多水师?

尤其是两艘三层楼的大战舰,不能很是雄伟,船形也是文天祥从没见过的式样。更让他愕然的是,船体上竟然有“长安”两个大字,还有一艘,写的是“洛阳”。

不简单!

文天祥心情复杂无比,既激动又遗憾。激动的是,此处竟然还藏有一支偌大的汉人水师。遗憾的是……这不是大宋水师。

不是。

这男人左看右看,硬是没有看到宋军旗帜,一面带“宋”的旗帜都没有。

于是,文山先生心里就有了失落和感伤。

“文山先生请下船吧。”李雍亲自扶着文天祥走下船梯。

在踏上这块陆地的下一刻,文天祥心里的失落,忽然就消失一空了。

“此处非胡疆,乃是汉人土!”

这个年过四旬,却仍然美风仪的男人,不知不觉间脚步就矫健起来,目光炯炯的四下打量起来。

…………

文天祥上岸的时候,李洛已经刚好回到海东唐侯府。

一个多月未见,李洛心里充满了思念。他一见到崔秀宁,先来一个大熊抱,箍的女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李洛也没忘记种草莓。

接着,就在雍州牧的大哭声中,完成了抱儿子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