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他呆然,“但我就是警察……”
“你又没用。”我说。
他哑口无言。
“那么,该走了。”说着,我准备转身。他无奈点头,即将动身跟上。
就在这时,我看到井上直人的身后出现了什么。
位于他身后的房间角落的阴影,忽然变得极浓。本来是淡淡的影子,此时却变得好像黑色的油漆泼在地上。这影子犹如湖面般泛起涟漪,逐渐地,却又快速地,升起了一道身穿黑色长风衣和猎装,佩戴短喙鸟嘴面具的身影。这身影出现的是那般悄然。若是从身后出现,想必谁都无法注意到。
它一出现,我便感到它的所有杀意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或许正如都灵医生所说,我与它之间真的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连接吧。这一瞬间,我立刻直觉地确信了,它的目标只有我,它正是为了杀我而来的。明明井上直人就站在我这么接近的地方,它却根本不把井上直人放在眼里,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与它。是因为井上直人不符合它的杀人规则吗?
饶是如此,井上直人也依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在它出现的同时,他陡然皱起了眉毛。
“谁——”他霍然回首。
在他即将看到无貌杀人魔的一瞬间,我蓦然动手,将他击晕了过去。然后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扔到了房间外面。然后,我看向了无貌杀人魔,后者的右手看上去是终于恢复了。我说:“来吧。”
不用我说,无貌杀人魔的双手立刻化为了利刃,杀意盎然。
下一秒,我们同时发动了“化零为整”。
*
不出三秒钟,我们的战场就从别墅转移到了外界。猛攻的交换在地面上留下了无数宛如炮弹轰炸般的痕迹,拳脚碰撞的声音以冲击波的形式扩散到了更远处。附近房屋的窗玻璃纷纷凭空碎裂,黑夜的寂静像是摔落在地的瓷盘一样,被我们粗暴地砸地稀巴烂。很快,附近一带的灯火又亮起来了一些。或许接下来有人会从窗户处探头出来,查看这里发生了什么吧,但我是无从得知了。因为很快,我们的战场又转移到了更远处。
我有意绕开小区监控和有人烟的地带,将战场转入了远处的河畔。这地方极少有人经过,正好适合我们大展拳脚。
它挥动锋利无比的爪刃来攻击我,与之相对地,我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去反击。既然已经确定这把短刀绝非俗物了,那么事到如今再仅仅称其为“短刀”,未免索然无味,但当下也只能姑且以“短刀”称呼。而遗憾的是,短刀的反灵能特性固然优秀,本身的材料强度却仅仅一般。若是拿来招架,必然会被轻易摧毁,只能小心使用。
然而局势却并非上次那般艰险。激烈的交锋持续到了第六秒,我逐渐地发现,无貌杀人魔好像变弱了。而且变弱了不止一点。
不对,它并没有变弱。那么,是我变强了?
也不对。我猛地醒悟过来。不是我变强了,而是我的战术变得更有针对性了。并且,在此基础上,它却毫无变化。就好像是两个较量过了一百遍的围棋选手,其中一人已经摸清了另外一人的落子思路和偏好,另外一人却根本没有摸索过对手的棋路,结果被人轻易占据了上风。此时的它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另外一人”,而我则早已在冥想中与它战斗过了不知道多少遍。
难道在上次那场战斗以后,它没有思考过下次要如何与我战斗吗?仅仅是想着先杀过来再说?
说到底,它好像也从未表现过战术方面的智慧。上次之所以会被我反杀,也是因为在最后一击的时候没有想过局面可能被逆转。搞不好它就如同我上次所推想的一样,仅仅是某种犹如自然现象一样按照规则杀人的精灵。它在拳脚交锋中之所以偶尔会做出假动作,也不是因为有着欺诈的智慧,只是把从我这里继承过去的战斗技术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来而已。
在硬件上,它比我更加有利,但结果却是它正在逐渐地落入下风。
而我则在进一步地摸索出它的技术破绽。它的技术与“化零为整”都与我完全一致,它的破绽也就是我的破绽。它无法补足的部分,我都能够加以补足。
我感到自己正在变得更加强大。不知不觉中,耳朵所听到的声音,皮肤所感受到的风和温度,地面的微颤,视野中的光影,空气中的味道,好像都有了不同的诠释。我隐约地感受到了,身体之外的像是齿轮和杠杆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