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河狸的领袖早已死去,如果只是为了镇压他遗留的灵魂烙印,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死气。”我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回答,“甚至于,别说是他遗留的灵魂烙印了。哪怕他还活着,这么多的死气都足够拿去镇压他本人的灵魂了。”
不过,这种话就跟手枪可以打死我一样。手枪确实可以打死我,前提是打得中。
“你之前说到,蚁之主准备将受害者们推入最后的处理环节。”徐盛星看着井上直人,“最后的处理环节是什么?就是杀死而已吗?好歹也是两百多人的尸体,想要处理也没那么轻松吧。”
“这……”听到这个问题,井上直人的面孔不自然地扭曲了下,像是有人往他的肚子上来了一拳。
徐盛星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井上直人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了出去,然后平复下来,说:“在这里。”
说完,他走向了收容室的最深处。
最深处还有一面铁门,通往更深处的房间。他直接用身为灵能者的蛮力破坏了锁芯,然后推门而入。我们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这处房间里也被黑暗所笼罩,所以徐盛星又扔出了火焰。火焰向上方飞出,好像口香糖一样粘在了天花板上,又宛如吊灯般为房间全局提供可靠的照明。
这处房间宽敞得令人联想到室内篮球场,地板和墙壁同样是光秃秃的水泥,正中央有一个水池。而水池中盛放的并不是水,反倒是满满当当的灰。有些灰呈现出块状,应该是原材料被烧成灰以后没有敲碎的缘故。但是借助某些灰块的形状,我得以分辨出来灰的原材料是什么。我的思维有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些全部是骨灰。
在看到这些骨灰的瞬间,徐盛星的脸色也为之巨变。他陡然看向了井上直人,“这些灰,都是活着的,是吗?”
后者沉重点头,“是的。”
饶是身经百战到了徐盛星这种地步的人,也终于把控不住愤怒的缰绳了。他猛地握紧了双拳,室内的温度顿时往上攀升,好像成了桑拿房。
“冷静。”我说。
他蓦然看向了我,目光仿佛能够烧穿钢板的高温射线。我怀疑他有那个意思的话,是真的能够从眼睛里射出高温射线来的,而且他肯定真的想要这么做。虽然他从刚才开始就绝口不提“我”杀死徐全安的事情,但他肯定没有忘记过。只不过他终究是能够在关键时刻让理智占据上风的男人,在这里与我发生冲突的话,也只会带来坏结果而已。他长出了一口气,随着这一出气,房间的温度又降回去了。
我看向了井上直人,“浩劫病毒?”
“是的,浩劫病毒。”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受害者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麻木,再也无法感受到痛苦的时候,蚁之主便将他们推入了最后的处理阶段:为他们注射浩劫病毒,然后将其烧成灰烬。灰烬内部仍然有着受害者们的清醒的灵魂,每一粒灰烬都是活着的,并且都能够无时不刻地感受到烈焰烧身的剧烈痛楚。而池子的底部则有着采集死气的机器。如果没有人前来解救他们,他们就会一直痛苦到时间的尽头。”
被做到这种地步,就真的再也没有希望了。
这是地狱,真切地出现在现实中的地狱。甚至比某些神话中所描绘的地狱更加深邃。但他们本不应该下地狱的,应该下地狱的是那些加害者。然而如今谁都无法拯救他们了,连神祇也不可以。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能够为他们带来救赎,那就惟有死亡了。
“我来吧。”徐盛星说。
我走到了他的前面,“不,我来。”
“你?”他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拿出了火焰手套,然后走到骨灰池前面。虽然我来晚了,但或许,还有那么点我能够做的事情。我将手套戴到右手上,然后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灼热的火焰升了起来。然后,我将火焰投入了骨灰池中。
灵能火焰像是遇到了油一样快速地蔓延开来,并且深入了骨灰池的底部。困在灰烬中的灵魂,如此便能获得解放。
谢谢你,无面人。耳畔好像响起了从远处传来的幻听般的声音。
片刻后,火焰像是燃料耗尽一般熄灭了,骨灰池嘶嘶地升腾着热气。井上直人告诉我,空气中痛苦的回忆已经悉数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