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我们岩流道场,是剑术道场,只接受剑术决斗。而为了避免某些心怀侥幸的废物寻衅滋事,一向真剑决胜负。”他充耳不闻,只是声音更冷,示意弟子去拿真剑过来,“既然你敢来挑战,那就说明,你有死在决斗里的觉悟了吧。”
弟子很快将两把真剑拿了过来。虽说是真剑,但樱花地区刀剑不分,该说是两把真刀才对。剑客将其中一把扔给我,然后吩咐弟子远离,又对着我摆出了剑术架势。
我对真刀并不习惯,比划两下,然后试着摆出架势。
剑客一看,笑道:“没学过剑术?”
“没学过。”
“那还是速速退去吧。还是说,要我怜悯你,用拳法与你一较高下?”
“不必。”我用心地看了一眼他的架势,观察他哪些地方的肌肉在紧张,从他的皮肤和肌肉的形状,去想象他以前可能经过什么样的训练。
无论是什么武术家,其修行成果,最终都会诚实地显现到肉体上。只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将其解读出来,有些高手甚至看似与常人别无二致。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剑客只是普普通通的强壮而已,但我能够从中解析出很多信息。无论他的品性如何,只看这身体,就知道他的确对于剑道一心一意。
我一边细心观摩,一边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姿态和重心,一秒后,我说:“现在学会了。”
他冷冷地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不攻过来吗?”我问,“那我就要攻过去了。”
“一派胡言!”他陡然大喝,一个箭步就突进到我的面前来,然后一刀砍了下去。
他不动还好,一动,更多的信息落入我的眼中,让我看到了他迄今为止的漫长修行历程。
几刀下来,我全部顺利招架,并且摸清了他的所有底细。甚至连他尚未出招的“燕返”,都完全暴露在了我的心中。
“怎么可能……”他后退一步,也不知道他从我的身上品出了什么,他非常动摇,旋即咬紧嘴唇,似乎重拾信心,又以极快的速度攻过来。
我又用刀挡住了这一击,但,令人意外的是,在两把刀互相撞击的一刻,我的刀拦腰而断。
我非常确信,两把刀的品质都是相同的,他没在刀上弄虚作假。之所以会变成这个结果,是因为他用了非常特殊的招数。如果我没猜错,是他对于刀剑武器,在材料与结构上的理解更甚于我,所以才能做到这般事情,而这种知识,我是无法从他的身体上获取的。这当然不可以说他卑鄙,因为对于刀剑武器本身的把握,也是用剑者的必备素质之一。
“得手了!”他一声暴喝,剑路骤变,赫然是绝技“燕返”。
这一刻,我似乎产生幻觉,他的剑路分裂成了无数条,全部向我席卷而来。这就是绝技“燕返”,看似只是一剑,其实藏着无穷的变招,无论怎么躲避都会被斩中的必杀之剑。
也就是这一瞬间,我分解了他的所有剑路,甚至逆推出了这个绝技在成为这样以前的变迁历程。一幕幕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急速回溯,我似乎看到了初代岩流剑豪创造出这门剑术时的应有的形态。
原来如此,初代的燕返,是这么一回事。
我已经完全学会了。
不过,说来还真是讽刺。这个道场,以还原初代燕返为最高使命,越是接近初代燕返的剑客,越是地位崇高。
但其实,他们的燕返与初代的燕返,从根子上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并且,他们早已超越了初代的燕返,却毫无自觉。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用这招作为收尾吧。虽然不是多么高明的技巧,但只要拿捏好时机,只用这招,也足以为这场决斗画上句号了。
我索性丢掉了只剩半截的不趁手的真刀,再以手为刀,不退反进,向剑客的燕返迎去。
我与他交错而过。
只听一声钢铁断裂的崩响,他手里的刀从中断成两截,前半截高速旋转着飞向空中,旋即落下,深深地刺入了地面。
我回头看去,他却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然后,他松开了手,断刀摔落在地。道场一片死寂,断刀落地的声音清晰得吓人。
胜负已分。
“刚才,那是……”他发出了呆呆的声音。
“是燕返。”我说。
“燕返。”他重复着我的声音。
“初代的燕返。”我补充道。
他沉默片刻,然后用压抑不住愤怒的声音说:“你是在……侮辱我吗。那分明只是普通的一挥而已!”
“你明明是燕返的传承者,却看不出来吗?不过也对。记载中,初代岩流剑豪所使用的,是长达三尺以上的野太刀。而如果不是那么长的刀,这招是显示不出神异的。你们不理解这点,所以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与初代燕返背道而驰。”
他勃然大怒道:“不要说得好像很明白一样!”
“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说,“那么,再见。”
我再也不看这个败北的剑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道场,前往下一个对手所在的地方。
当我从岩流道场那威严的正门走出之际,隐约听见道场里传出了极度悲愤的咆哮声,和某些事物被打烂的动静。传闻自那以后,岩流道场的主人再也没有公开与人比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