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如箭。</p>
杨林所立之地，猛然变得虚幻起来，像是无边大海，幻起了层层水波，那刀光化龙冲击之下，万丈水波浩浩荡荡，猛然一顿，就落在修长五指之中。</p>
象是被无边无涯的一只大手抓住的一条小泥鳅，那无数光影，八十一刀，全都劲气全消。</p>
落入一只手掌当中。</p>
刀光余波，斩在洁白细腻的掌心之上。</p>
锵……</p>
一声震耳长鸣。</p>
入耳入心。</p>
宋智等人惊讶发现，自己这些人已经退出了数十步，数百上千人全都张大嘴看向磨刀堂。</p>
磨刀堂那厚重苍拙的石墙，如同沙滩之上筑造的城堡一般，化为细砂瑟瑟而落。</p>
而堂中两人，一人立在原来的门口处，正笑意盈盈的捏着一柄水仙花叶般翠绿长刀刀锋，就像是捏着一件易碎的瓷器。</p>
事实上，那刀真的像瓷器一样，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纹，只是一会儿，哗啦啦就碎成了无数片，酒落砂石地面之上。</p>
噗噗闷响。</p>
而另一人，却是长眉如刀，眼眸眯得像条细线一般，身躯依然挺得笔直，手中却没有了刀，只是在他的右手虎口处，能看到一片腥红。</p>
“那是大兄？”</p>
宋智、宋鲁两人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大兄宋缺手中没有刀不奇怪，他有时候也不握刀。</p>
但是，他手中的刀生生被人夺了去，还是在全力出刀的当口，在他最强的时候，抢夺了手中的武器，这就有些恐怖了。</p>
最恐怖的还不是刀被人抢走了，而是他的右手虎口受伤了。</p>
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大兄如神如仙般的强大，几曾想过会出现这种结果？</p>
天刀八诀威震天下，就算是三大宗师，魔门六道也不愿意试一下刀锋是否锋利，可是，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人，轻轻松松的以肉掌接刀，还处于绝对上风。</p>
宋玉致微微茫然。</p>
伸出纤纤玉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这是真的，并不是做梦。</p>
心中就五味杂陈。</p>
她想到过这种情景，但又不愿意看到这种情景。</p>
一种信仰在心中悄悄然的开始坍塌。</p>
“天地大宇宙，人身小天地。”</p>
杨林扔掉手中仅余的细碎刀尖，轻笑道：“老爷子刀法是很精妙，但是，却连我的人身小天地，也打不破，就别说什么天刀了。</p>
天刀八诀，本王见识过了，不如，再见识一下你那‘舍刀之外，别无他物’的人刀合一之法，看看能否以人身化天道，你这第九刀，会不会给本王一些惊喜？”</p>
这一次，宋缺眼里再没有先前的飘飘欲仙之感，仿佛是从天上被人抓住脚，一把就扯进了人间。</p>
他沉默了一小会，又拿起身边一柄厚北阔刀，伸手轻抚刀身，眼中透出炙热的眷恋和喜爱，“我这一刀自练成之后，从来未曾用过……</p>
近些年来，有时坐在磨刀堂内，会淡忘很多事情，也忘却自己是一个人。所以，此刀甚凶，可演天威，你小心了。”</p>
“得刀又舍刀，无物无我，忘情忘刀……老爷子，这样的人生可有乐趣？</p>
刀法是练到极处了，可是，自己却是练没了……</p>
我认为无论是刀道还是剑道，或者是什么道，都必须得人控物，而非物控人。</p>
你既然是刀主，又怎么能忘却自身呢？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忘刀而又得刀，失而复得，刀道方才圆满。”</p>
“失而复得，忘情有情，难难难……”</p>
宋缺连说了三声难字，总算没了先前那不类生人的高高在上之感，反而气息苍凉起来。</p>
仿佛经历过无数岁月的洗涮，再也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和气机。</p>
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柄刀。</p>
山城的气息也变得锋锐凛冽起来，天空猛地一暗，又是一亮，呈现出一柄顶天立地的厚背阔刀出来。</p>
只是一出现，就斩落长空。</p>
斩在所有人的心里，斩在茫茫大地之上。</p>
天刀一出，山摇地动，万籁俱寂……</p>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再想不起任何事情，眼里心里，只有一柄刀。</p>
“积万民心念，以人身化天刀，取太上忘情之意，直化天道，代天行罚。”</p>
武道练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跨越极限，达到神话层次了。</p>
杨林脑海里思维急转。</p>
在场，唯有他一人不受影响，还有心思评论这刀的威力。</p>
他可以肯定。</p>
宋缺这一式刀之极境，硬生生的以刀道，直接越过大宗师的境界，堪堪摸到了领域的影子。</p>
如果说自己的领域是万象俱全的小天地，可演化万物。</p>
那么，宋缺的刀道，就是万物化刀，至强一点，无物不破。</p>
哧啦。</p>
天空就像是变成一声漆黑的幕布，被那刀芒撕开一道口子。</p>
有无穷罡风肆虐，隐隐似乎能看到里面光怪陆离景像来。</p>
杨林深吸一口气。</p>
身边时间似乎延长，他沉心静气，自修为突飞猛进之后，首次认认真真出拳。</p>
气血精元、长生真气、领域精神，全都压缩在一拳之上，就如红莲绽开，一拳猛然轰出。</p>
嗵……</p>
一声闷响。</p>
杨林身周繁华盛景猛然拉长压扁，翻翻滚滚之中，就化为一头栩栩如生的赤红神龙，身上缭绕无穷炽炎。</p>
只是一出现。</p>
整片天空仿佛都燃烧起来。</p>
半空之中，风起云涌，电光如织，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p>
那柄斩破一切，破月穿云而来的刀光，被这赤龙仰首一声长吟，就吞入腹中。</p>
一个白衣高冠的身影，茫然飘向裂开的巨大口子之内。</p>
宋玉致猛然心中一疼，尖声叫了一声：“爹……”</p>
她感觉到某种不祥。</p>
杨林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拳锋。</p>
那红龙赤焰，挣扎着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还要向前冲出，想要把整个山城化为一炬。</p>
“这是，误打误撞用出了赤帝火龙拳吗？我怎么练出来的？”</p>
脑海中涌起一些疑惑。</p>
杨林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p>
打赢宋缺是可以，要是把对方打到空间裂缝之中去，让对方死无全尸，那乐子可就大了。</p>
这不是来结盟收服，而是来结仇了。</p>
他身形一动，左手微按长天，右手一抓一扯。</p>
无数裂缝和锯齿般大洞瞬间弥合，宋缺的身体象风筝一般，被拉了下来，脚踏实地，眼神一动，就醒过神来。</p>
他眼睛眨巴几下，抬起双手看了看，刚刚的记忆涌上心来，老脸不由就是微微发红。</p>
先前说得牛逼轰轰的。</p>
结果，差点被对方一招送走。</p>
这脸丢得。</p>
还是在自己家里，无数亲朋友好友，儿女以及外人面前。</p>
“天刀之名，以后不要再提，改名号，叫狂刀吧。”宋缺转头望向宋智宋鲁，又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宋师道宋玉致，叹息一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们了。”</p>
说完这话，他一把扯住扬林：“今天，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和天刀，只有岳丈和女婿。</p>
好小子，你刚刚那一拳够狠，把天空都打穿了，不过，我有一点好奇，为何打碎了虚空，你不但自己不走，还把老夫也拉住不让走。”</p>
“天上虽好，人间更美，我舍不得。”</p>
杨林哈哈笑道。</p>
他不好说上面是时空通道，去了就是九死一生。</p>
“好一个舍不得……</p>
二十年来，大梦一场，我其实也舍不得这如画江山，这唯美人间，走，去喝酒，今日不醉不归。”</p>
两人哈哈大笑着，勾肩搭背的就往酒香飘起处行去。</p>
看得众人都傻了眼。</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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