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选侍惊得浑身血脉都仿佛为之凝固，她的嗓音，第一次有了犹豫，“你都听到了什么？”</p>

“呵……”</p>

姬悠一声轻笑，意态慵懒闲雅，望定她的眼神含情带柔，却又闪着陌生而锐利的笑意——</p>

“身为柳大将军之女，你必定是日日盼望昭元帝死于非命吧？”</p>

这一句如巨石落地，轰然一声，震得梅选侍胸口一闷，手脚顿时冰凉，“你在胡说些什么？！”</p>

姬悠含笑凝视着她，眼中闪过复杂光芒，最后剩下的，却是纯粹的温柔。</p>

他轻叹一声，再开口，却是石破天惊——</p>

“你如此坚决的否认身份，是因为……你父亲柳原，多年前曾经以鸠毒暗害了我的父亲，以及两位叔父。”</p>

梅选侍微微颤抖的手，在这一刻僵住了。</p>

所有的血色，都从她面颊上褪去——那般苍白欲灰的颜色，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了。</p>

“你……”</p>

她张动了嘴唇，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满心里昏狂欲乱，满满都是一句“他知道了！”</p>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p>

梅选侍在这一刻，颓然的垂下了头。</p>

高楼之侧有夜风冷冷吹过，夹杂着热意的焦灰糊上了眼帘，冲天火光刺得眼角生痛，耳边或远或近有宫女的惊呼惨叫声……然而这一切都只如浮光掠影一般，丝毫不能在她心头留下半点涟漪。</p>

梅选侍缓缓闭上了眼睛。</p>

护国大将军柳原，手中握有大股兵权，对于风雨飘摇，只剩寥寥几州在手的姬氏来说，实在是一道擎天支柱。</p>

十数年前，姬氏嫡脉无子，按例应从直系诸弟中选取贤能。柳原在姬氏朝中一手遮天，他改立了姬氏另一脉的嗣子为太子，引得当时安帝的诸位手足都深怀不满，整个天都物议鼎沸。</p>

面对皇族公卿的反对，柳原淡然以对，而后几个月间，安帝的三位手足都一一因故身亡，死因看似各有不同，却也略见蹊跷。</p>

梅选侍心头雪亮——早在两年前，她初入宫，偶然邂逅那容姿绝代的宫装丽人时，就知道这一点。</p>

姬悠，我父亲柳原，多年前曾经以鸠毒暗害了你的父亲和两位叔父。</p>

从第一天认识他起，这个可怕的秘密，就被她埋藏进了心里，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p>

“你……居然知道了。“</p>

恍惚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中带着刺骨的落寞冷意，却又平静得可怕。</p>

姬悠看着她，眼中波光一动，竟隐约让她感到伤心了——</p>

“半年前我才得知。”</p>

他望定了她，一字一缓道：“原来有‘死要钱’美名的梅选侍，传说中出身豪商家庭的你，居然是柳原之女。“</p>

语声平淡，毫无咬牙切齿之感，梅选侍却是心中一颤，前所未有的酸楚与愤怒缠绕了她的心头。</p>

“你以雪缎做成各类华服，平时连我多碰一下都要发火，没曾想，你居然做下了这样的大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