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恒公子”三字一出左相之口,下一瞬,却听咣当一声,在后堂之中好似有什么瓷具被打碎了,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吓了人一跳。</p>
昭元帝侧脸一瞥,只见绵密珠帘之后,好似有什么在博古架后碎了一地,隐约发着细碎粼亮的瓷光釉色。</p>
“啊……我一时手滑,就摔坏了!”</p>
丹离倚在博古架旁,小声说道。隔得较远,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也是一副闯了祸心虚的模样。</p>
左相不由的皱起了眉——他倒不是在替皇帝心疼那珍瓷古玩,而是觉得,这打破瓷器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p>
难道……是她在偷听窥探?</p>
左相随即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份无端猜测付之脑后——后堂离书案并不算近,就算耳力再好的高手,也未必听得清楚!</p>
昭元帝无奈的轻叹一声,薄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来,微微扬声,他对着后堂道:“这是你手下丧生的第几只瓷器冤魂了?”</p>
虽是语气淡淡,却让左相心头咯噔一声,惊讶不浅——</p>
这等冷面冷心之人,居然会开这玩笑?</p>
丹离站得远远的,隔了珠帘听见这一句笑谑,也觉得面皮发烫,但她是何等样人?眨了眨眼,就脆声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摆设之类的,就是要时常更换才会有新鲜感啊。”</p>
她好似惟恐天下不乱,居然又添了一句,“就象你宫里后宫佳丽三千,新面孔总比旧人要可爱许多吧。”</p>
这是什么歪理?</p>
左相在一旁听得直皱眉,昭元帝却是哭笑不得,眉间浮现一道他也未曾觉察的宠溺之色,轻斥道:“胡说些什么呢!”</p>
他瞥一眼左相那黑得可比锅底的脸色,决定不跟她继续歪缠,干脆利落道:“摔坏了多少,你总得给朕照价赔偿才是。”</p>
后堂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赔?!!”</p>
里面之人好似受了惊讶,一脚踏下,些许瓷器散片哀鸣一声,碎得更成了粉屑。</p>
“你问一贫如洗的人索赔,哪里能要到钱呢?”</p>
随着这一声耍赖的轻笑声,下一刻,丹离急匆匆撞开珠帘,一溜烟从他们身边跑过,敏捷矫健的身影动若脱兔,一跃过了门槛,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只留下远处一声隐约的、带些得意的银铃笑声。</p>
就这么跑了?</p>
左相看得眼花缭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人在御前,不说告退,不恭谨行礼,居然就这么溜之大吉?</p>
“哈哈哈哈……”</p>
醇厚朗笑声在他身旁响起,左相看向昭元帝畅快笑容,心头更生警兆——</p>
这个女人,对皇帝的影响,远比他估计的要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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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离从未央宫正门一路疾奔而去,无视守卫与宫人们怪异惊讶的眼神,继续快步向前。</p>
风声在耳边飕飕而过,带着初春的微微凉意,却更让人心中烦躁,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奔跑中扭曲变形,幻化成遥远记忆中那一双双居高临下,好似扫瞥蝼蚁爬虫的目光——丹离只觉得心头急火激涌,浑身血脉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怒!</p>
她喘着气站定,想起方才打碎的那一只瓷瓶——没有人能够猜到,她听到“恒公子”三字时,那一瞬的怨恨失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