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侍面有难色：已经三更了，出入宫禁恐怕……“</p>

他骤然停住，仿佛声音被什么切断一般——只因昭元帝一瞥之下，竟是吓得他汗湿衣襟。</p>

“快去。”</p>

昭元帝声调淡寥，却让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p>

顿时便有训练有素的宫人们上前来，将昏死瘫软的嘉妃七手八脚的抬了出去。</p>

她身上披着的素色凉缎滑落了半截，露出玉颈上的红痕，暧昧却又触目惊心。</p>

正是花信年华的美貌宫人面染红霞，偷眼去瞥昭元帝，却见他冷然而立，丝毫不曾多加关切一眼。</p>

好一个冷心似铁的君王！</p>

众人心中一凛，随即不敢多话，将人搬出寝殿，随后胡乱替她裹穿了来时衣裙，放入了承恩车辇之中。</p>

辘轳的车声遥遥而去，夜深如晦，有风声吹入车壁，好似幽魅低泣。</p>

璎珞宝盖的车顶厢壁上，海棠花纹路有些模糊不清，垂落的丝帷随风乱舞，好似受了惊吓的笼中之鸟。</p>

无尽的黑暗将一切浸润，车中无声无息宛如死地，丝毫不见平日里嫔妃受幸时的娇羞喜盈。</p>

不知不觉间下起了雨，水花溅得人裤腿变湿，车下伺候之人纷纷低呼，连忙将车引到一旁的宫墙边，略微闪避一下。</p>

黑暗仍是凝深沉重，却有一道轻烟一般的影子，蓦然一闪而入。</p>

无人发觉，甚至连眼前一花也没有，车旁的引灯宫女怕手中灯罩飞湿，正在竭力捧住左右摇晃的宫灯，太监们躲闪着檐下的滴水，小声抱怨着。</p>

丹嘉仍是在沉沉昏睡着，她好似沉浸在一个恐怖狰狞的梦里，惨白面庞无意识的抽搐着，浑身都在瑟瑟发抖。</p>

她的嘴唇干裂，不停喃动着，寒冷雨夜中须要细细倾听，才能听到她在低哑嘶喊——</p>

“不要……不要过来！”</p>

“长公主……”</p>

“丹嘉长公主！”</p>

是谁……是谁在耳边呼唤？</p>

丹嘉微微呻吟了一声，越发蜷缩成一团。</p>

“长公主殿下！”</p>

虽是急切，却仍是郑重的嗓音，让她浑身一震，终究，睁开了眼。</p>

浑身无一处不在酸疼，模糊的眼帘，逐渐适应着黑暗的环境，丹嘉挣扎着起身，眯眼打量着黑暗中的男人。</p>

“你是……”</p>

蓦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宁非大人！”</p>

声未竟，已是哑然呜咽。</p>

已经恢复的神智，已然想起自己经历的惨痛一幕，丹嘉唇角都在发着抖，不自觉的蜷缩在角落，双手交握之下，已是鲜血淋漓。</p>

黑暗中传来宁非的声音，冷冽好似一泓清泉，却又莫名的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p>

“宁非大人，你来迟了。”</p>

丹嘉深吸一口气，将头深深埋入长袖襟怀之中。</p>

“到底发生何事？”</p>

丹嘉不答，角落里传来她呜咽的声音，那是悲愤怨毒到极点的声音，几乎要从咽喉里吐出血来。</p>

火折被悄然点燃，照亮车中四壁，宁非的锐眼，凝聚在丹嘉颈项、手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淤痕，最后，停留在她破碎凌乱的裙角上——那上面隐约有一抹干涸的血渍。</p>

宁非悚然一惊，顿时明白了所有！他额际青筋一动，眼中凛然杀意浮现！</p>

丹嘉木然呆坐着，脸上却是没有一丝泪，她闭上眼，黑睫簌簌而动，“宁非大人，你来得正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