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安意浓看到的是满脸的胡渣,布满血污的脸,和一双已经不再明亮的眼睛。
安意浓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揪了一下,虽然这个人是国民党,但是这一刻安意浓觉得他是一个中国人,是为了民族在奋斗的一个中国人。
认出来了,就是他,他就是杨晚要让自己找的人。
安意浓默默开始看着他,这个人也默默的看着安意浓,突然这个人咧嘴一笑。
只是安意浓的手猛然间握紧了起来,因为这个人嘴里的牙,已经有一颗没一颗的。
安意浓不知道这个人在这里,受到了什么样的虐待,可是绝对是非人的,安意浓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坚持到现在。
而且安意浓今天是来杀他的,安意浓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杀他,自己有资格吗?
自己没有,自己凭什么,凭什么杀掉一个为了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
安意浓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是真的湿润了,不是他不争气,不是他不坚强。
只是这一刻,安意浓的目光中,是无尽的不甘,不甘心啊。
这个人看着安意浓的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安意浓再一次笑了一下。
只不过这一次他笑的更加的灿烂了,这个人听着那边曲长官小舅子的哭声,他却笑的格外的开心,但是是无声的笑。
“是来送我上路的吗?”这个人有气无力的问道。
两人都没有说,但是他们都懂了,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都明白了,这就是这一刻的默契。
安意浓开不了口,他真的开不了口,自己是来送他上路的。
哈哈哈,自己居然是来送他上路的,做了地下工作者,自己一个日本人没有杀过,居然要送自己的同胞上路了,安意浓觉得自己好可悲,好可怜。
牢里面的人是悲壮,安意浓站在外面是不甘,是自责。
安意浓这一刻突然好狠杨晚,你为什么要让我过来,我说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安意浓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扶着栏杆,不然他担心自己没有力气站在这里。
他想要逃走,这一刻他想要逃走,头也不回,直接逃出去。
里面的人看到安意浓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一样,说道:“回去之后让他们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说,谢谢他们没有忘了我,还知道来送我一程。”
安意浓张口问道:“你不恨他们吗?”
不恨吗?
他们不救你,却要来杀你,你不恨吗?
“恨?小伙子,这不是恨不恨的问题,我受不了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要走的干干净净,我想要当一个英雄你明白吗?”里面的人对安意浓说道。
“英雄?”安意浓嘴里喃喃自语,他是一个英雄,可是却注定难以留名。
里面的人知道安意浓是一个新人,因为年纪很轻,而且这个时候的选择和处理都不对。
他不应该在这里和自己说话,这样会容易暴露,也不应该浪费时间,可能会被敌人发现。
如果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地下工作者,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都不会和里面的人确定身份,他会直接送里面的人上路,然后离开。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地下工作者,但是现在不要和安意浓说这些,他知道自己不合格,他距离合格还差得远,但是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可是……
谁来教教他,他只不过是半路出家的人,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你可以说他不专业,可以说他不是专业的地下工作者,你可以说他不合格,甚至你可以说他这样是找死。
但是这一刻他怎么办,看着牢里的人,安意浓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牢里的人也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觉得安意浓很不合格,他这样还做地下工作,是很容易死的。
他们虽然都没有彼此说明自己的身份,可是他们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一种直觉。
牢里的人想要给安意浓上一课,自己临死前给安意浓上一课,这或许是自己对祖国最后的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