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间隔了不少的时日，那些被踩踏的积雪和烂泥融为一体，皑皑的漫天白净虽是终究遮盖了苍茫大地之泥泞，人为的踩踏和旁是生命活动终究是破坏了这一片洁白，无论积雪如何的掩盖，大地终究是坦露出本来的面貌——黝黑枯黄！</p>

只不过人的活动范围还是太小了，天地苍茫，为那貌似洁白的纯净所掩盖之处还是太多……</p>

泗州城中街头巷尾处的雪水冻了融，融化之后经过一个晚上再次冻结为泛着微微青色的冰凌，稍不留神便是一个失足栽倒在地。</p>

在这个寒冷的时候，在泗州这杂乱之地行走实在是不能马虎的，总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是，李二可不想栽倒……</p>

如今正是腊月初旬，实在是冷的甚了，俗语说的甚是好的哩：腊七腊八，冻个疙瘩。</p>

李二再在腰间很随意的系条带子，把敞风的大袍子紧紧的勒在身上，缩了颈项耸了肩膀在城中巡视。</p>

蕊蝶穿的也不是如何的臃肿厚实，却是不惧寒气的侵蚀一般，昂首挺胸的紧紧伴了李二身旁，脚下虽是自有滑溜不堪的冰凌碴子，却走的甚是稳当，如履平川一般。</p>

穿了高底弓鞋的长平公主却是吃足了苦头，本就穿的臃肿不堪肚子又是高高隆起，虽又好几个贴身的宫人左右服侍，锦衣玉食习惯了的长平公主依旧是几次的险些栽倒，口中不住的喝骂宫人：“俱是些个能吃的泼烂夯货，若是本宫跌跤，便交板子咬你们的屁股呐，哼！”</p>

长平公主本是不愿在这冷天时候的出来，更加的没有心思去看甚的灾民，只不过那诡异的蕊蝶左右是不离开驸马，实在叫长平公主放心不下，也不顾“身子甚重”便是随了李二出来。</p>

一路之上，长平公主自是不住的打量蕊蝶，心头煞是诧异：这丫头也不见穿了好多御寒的衣物，却是浑然没有畏寒怕冷的模样；更不见有人搀扶，却是走的分外稳当，身子也不见得丝毫倾斜，难道这丫头真的是甚么劳什子的白莲圣母？</p>

白莲圣母？唬人的东西罢了，便如大宋官家自称为上天之子一般，长平公主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辞。</p>

长平公主哪里能够知晓，小小蕊蝶已经是心思极重，为了表现自己和那些凡夫俗子的不同，极力的克制对于寒冷的畏惧，甚至是不屑于做出缩颈拱肩这些很自然的御寒反应。脚下的冰凌自然不会区分在行走的到底是白莲圣母还是凡夫俗子，更加的不会因为蕊蝶有了白莲圣母的名头便是好走了的。之所以蕊蝶能够如此从容的在冰滑的路面上行走，无非是以惊人的毅力强行忍耐了脚上传来的尖锐痛感罢了……</p>

城中灾民虽众，出来行走的却是无多，如此的天寒地冻，便是猫狗之属亦是不愿出得窝来，何况是吃不饱肚子的灾民！</p>

十室九空的泗州刚好为四处的灾民提供了些许的栖身之所，抬眼之处正是一所庙宇，门楣之上的匾额早已没有了踪影，再也分辨不出这庙宇的名头。</p>

至上而下一溜十三步的脚踏彰显了此庙宇曾经的辉煌宏伟，山门之前的石栏之上早被磨出了许多的凹槽，想来当年也是香火鼎盛十分繁华，也不知道那贪婪的和尚爱财的佛爷究竟骗取了多少善男信女囊中金银。</p>

如此的天气也不必做什么事情，只是拥挤在一起互相偎依的取暖，在半睡半醒之间等到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罢了。旁的厢房之中早挤满了灾民，不时传出听不分明的人声。</p>

大雄宝殿却是洞开了门窗，准确的说是那门窗已经灾民抠了下来，想是早已经在火光之中化为灰烬了吧。</p>

灾民们在感觉到寒冷时候很是直接的就把门板窗框卸下来焚烧取暖，哪里曾经想到没有门窗寒风冷气便会直接的进来？亦或是曾经想到了没有门窗的后果，不过为了眼前的一丝温暖而忘却了长久的寒冷。</p>

老百姓们总是如此，只是顾得眼前却是忘记了以后，李二暗暗的叹息一声，发自心底的一声叹息……</p>

只因为供桌功德箱等物早已经为灾民所焚毁，偌大的正殿愈发的宽敞。灾民们按照各自的地域分成几个小小的团体，分别围拢在一团火焰的周围取暖。</p>

四处漏风的大雄宝殿之中烟尘飞扬，地面上满是黑色的灰烬。更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奋力推到了高高在上神态祥和的佛像，起劲的将那塑像踩踏的粉碎，想是要抽出塑像里头的木质支架焚烧了用来取暖之用……</p>

角落里一老者已是须发皆白，见神仙佛爷的塑像毁坏旁的人却不加阻止，急急的站起身来惶恐的劝阻：“我的天爷，怎能如此的亵渎神灵？烧了佛爷的供桌已是大大的不敬，也不晓得要烧多少纸钱做几许的功德才能够赎回罪过，如何能够就佛爷的金身也毁坏的呐……”</p>

一众的灾民仿佛不仅不上前阻止呐毁坏塑像者大不敬的行为，反而如同见到怪物一般的看了这老者……</p>

“甚的神仙佛爷，俱是唬人的东西，如何能够信得？”那还在踩踏佛像的年轻人厉声反驳。</p>

“说的对哩，俱是些伪神，护不得我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