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卷叼在嘴上，眼睛死死盯着场上，刘浪仿佛能够听到腕上手表指针跳动的滴答声。球队进攻依然毫无起色，只靠莫野风一个人果然不行。</p>
刘浪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否则华西中学也不会以防守为主了。他这人谨慎细心，很多地方宁肯放过也决不冒险。就算当初在决赛中一球落后七中的时候，他也没有冒险让全队压上反击，争取扳平比分。在他的头脑中，稳是第一位的。他不愿意承担冒险之后出现的风险。但是如今，形势容不得他在保守下去了。</p>
现在这是四分之一决赛，如果卫冕冠军输在四强之外，那是天大的失败。</p>
决赛那次球队和自己经验都不多，能拿到亚军，他已经很满意了。如今他却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就算再怎么不冒险，今天也要改变一次。</p>
他将烟头狠狠扔在地上，然后站起来。</p>
“队形前压！”刘浪将双手拢在嘴边，合成一个喇叭状，大声喊道，“进攻！所有人都进攻！”</p>
听到教练这么喊，场上的华西中学球员都愣了。第一次听到教练说“全队都进攻”这样的话。他之前安排的战术呢？不要了吗？臧剑不防了吗？不是要诱敌深入吗？</p>
出于这种迷茫的心理，球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执行刘浪的命令。刘浪当然知道原因，谁让他保守惯了，大家都熟悉了他的思路呢？而且他总不能在场边大喊大叫的把心里的打算全都抖落出来吧？那样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不是提醒求知早做防备吗？</p>
这个时候，求知中学又获得了一次角球的机会。臧剑的射门在重重阻碍下打在防守球员的身上，弹出了底线。</p>
大家都回来防守，趁这个机会，耿喆把人都叫到自己身边。将教练的话又重复了一遍。</p>
“教练说让我们全体压上进攻，争取早点扳平比分。”</p>
其他人还是很惊讶：“教练不是一直都……”</p>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们看不出来我们面临什么局面吗？教练是告诉我们，该拼得时候就要拼。比赛还有十几分钟，如果我们再不拼的话，可就没有机会了！”</p>
“可是，那样的话，臧剑怎么办？”</p>
耿喆瞟了眼在禁区里面选位的臧剑，然后说道：“交给我吧。”</p>
其他人更吃惊了，臧剑什么水平他们都有了非常清楚地了解，这话哪个门将敢说？就算队长是职业级的，但臧剑也是职业级的啊。</p>
耿喆看着他们的表情笑道：“怎么？不相信我？”</p>
当然没有人敢说“不相信队长”这样的话。于是大家都无话可说了，只能仍由耿喆接过这烫手山芋。</p>
开角球前的时间很短暂，华西中学的人很快散开，回到各自的岗位。这个角球没有给华西中学的球门造成任何威胁，开出来之后被耿喆直接从空中截了下来。</p>
角球结束之后，求知发现他们面临的防守压力增大了，华西中学进攻的时候，连后卫线都压到了中线。</p>
※※※</p>
李灵对身边的杨炜说：“华西中学沉不住气了。”</p>
换做谁这个时候都会沉不住气的。比赛还剩十五分钟，华西中学还一球落后。</p>
“防守吧，我们？”杨炜小心问道。</p>
李灵点点头：“回到我们熟悉的比赛节奏来吧……让他们都回去防守，除了臧剑一个人留在前面。”</p>
杨炜领命而去。李灵瞟了眼隔壁的刘浪，那个胖子还坐在教练席上，并没有露出一丝焦急的表情。他知道这是刘浪装出来的，其实他心里很着急。</p>
嘿嘿，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死守反击！</p>
※※※</p>
求知的队形开始回收，布挺最高兴。身为门将，他不喜欢和对方前锋一对一，虽然真要这样了他也不会害怕，但总归是没有安全感的。他喜欢身边全是自己的队友，后卫、中场、前锋都回防到禁区，将他众星拱月那般围在中间，这让他很有安全感。</p>
因此布挺是杨炜最忠实的支持者。</p>
“回防！回防！都回防！”他高兴的喊叫着，调子高的就好像自己进球了一样。“矮子！回防啊，你还往前跑干什么？都回来！”他冲着赵海岩的背影喊。</p>
赵海岩没理他，又冲了上去，和罗威联手把华西中学的球断掉了。布挺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咂咂嘴，什么都没说，他也不好说什么。人家防守成功了……</p>
果然，赵海岩扭头挑衅的看了布挺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听你的，这球就断不下来了，不懂少放屁！”</p>
被人这么侮辱，布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但是他没把这火气直接撒出来。他找到了一个和赵海岩小矮子较劲的好方法：你不是能断球吗？我就扑球，看咱们谁防守的好！有本事你放几个进来！</p>
光想着和讨厌的人较劲的布挺，忘了这是关系到谁能进入半决赛的重要比赛。他现在甚至巴不得华西中学攻的再猛烈一些，投入的兵力再多一些，干脆连耿喆都压上来算了。不停的射门，射门，再射门，否则自己怎么表现啊？自己没有表现怎么才能在小矮子面前扬眉吐气？</p>
道理就这样让布挺琢磨透了。</p>
所以当华西中学下次进攻的时候，布挺便喊出了让现场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话来：“让他们射门！不要拦！”</p>
就是耿喆都从来没有在比赛中喊出这样的话来，尽管他的水平很高，但这是作为对一个对手基本的尊重——这话喊出来实在很伤人。布挺才不管那么多呢，别人从来没有给过他基本的尊重，他也没有必要给别人什么尊重，他只遵循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甚至……他还很乐意看到别人吹鼻子瞪眼的气愤表情。</p>
从来都是你们瞧不起我，如今也轮到我瞧不起你们一次啦！</p>
莫野风没有被激怒，倒是他的队友被布挺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拿球的那位前锋，在大禁区外面就来了一脚很不靠谱的远射，结果自然是高高飞出了横梁。</p>
就在对方前锋很懊恼得时候，门前突然响起了一阵放肆的笑声，很大很大。惊动了多有人。</p>
大家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布挺趴在门前——没错，是趴的——用手捶着地，大笑不止，肆无忌惮。所有人都愣了，不明白布挺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疯癫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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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这就是卫冕冠军的实力啊？”好不容易等布挺笑完，他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刚才射门的人大声笑道，“射门射到天上，您打飞机呢？看清楚了，我在这里，球门在这里！”布挺指指自己，然后又指指身后的球门。“下次射门别再朝天上射了，飞机打下来，你赔得起吗？就算没有打下飞机，打下一个什么零件的，砸到人怎么办？比赛因此中断怎么算？算你的，还是我的啊？”</p>
布挺仿佛忘了自己身在球场，数落起来没完没了，对方都看傻了，没有出声反驳。直到一声清脆的哨音响起，这才把所有人的魂拉了回来，然后他们看到一身黑衣的主裁判快步跑到布挺面前，抬手一张黄牌拍了过去。</p>
布挺也愣了：“黄牌？我犯哪门子规了？”</p>
“故意拖延比赛时间……还有，废话太多。”主裁判面无表情的在小本子上记下这两条罪名。布挺听得直抓狂，第一条罪名还像点话，这第二条算什么？</p>
正当他打算和裁判翻脸的时候，被陈涛从后面抱住，然后双手发力给甩到地上去了。“你想被罚下场吗？”他冲着一脸错愕的布挺低吼道。</p>
求知的看台上爆发出了巨大的哄笑声，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布挺这种耍宝的表现了。是啊，自从布挺当了校队的队长，学校里面敢于嘲笑他的人越来越少，而他也很少再做出那样让大家都很意外，都很捧腹的“弱智”举动了。</p>
如今再次看到这一幕，每一个求知的学生心中竟然觉得有些亲切。</p>
“干的好啊，布挺！”大家都这样大声为布挺加油，这种时候的笑和以前的笑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p>
布挺站起来，得意的向大家挥手致意，看台上的笑声更大了。</p>
※※※</p>
倒是坐在替补席上的晋静扭开了脸，她觉得布挺这样做有些丢人。</p>
没想到李灵却在她身边哈哈大笑，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小子，干的漂亮啊！干的漂亮！”</p>
晋静不解，吃了一张黄牌，有什么好高兴的。她皱着眉头看向笑得很高兴的教练。李灵注意到了晋静的眼神，他止住大笑，改用微笑的表情看着晋静：“干吗这么看着我？”</p>
“阿布吃了黄牌，教练你就这么高兴吗？”</p>
李灵继续笑：“门将踢十场比赛都未必能吃到一张黄牌，只要不是红牌，我都不担心。让我高兴的是以前那个布挺又回来了。”</p>
“以前那个……布挺？”晋静还是不明白李灵是什么意思。</p>
“就是那个张狂、无知、白痴、自大……”</p>
“喂！”听到别人这么贬阿布，晋静不高兴了，就算是她的老师，她也不能接受。</p>
李灵嘿嘿一笑：“你觉得我在骂他？不不，我在夸他。你听过‘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吗？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我也不认为是什么坏话。布挺以前对于足球来说可是彻彻底底的无知，什么都不知道，但正因此，他才能什么都无畏，无所畏惧。求知和我都需要他那种无所畏惧的精神。我们本来就是弱队，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你不觉得前几场比赛布挺都太沉默了吧？臧剑的发挥淹没了其他所有人，就连布挺都受了影响。现在好了，我什么都不担心了。”</p>
李灵说完这些，转身去看场上。晋静倒坐在椅子上，思索这些话的含义。</p>
※※※</p>
此时此刻，张狂、无知、白痴、自大的布挺正在球场上忙碌着。华西中学加强了攻势，他再次成为场上最忙碌的人。而且这种忙碌和上半场不一样， 上半场的华西中学进攻岁猛烈，但缺乏章法，并未给布挺带来更多的压力。如今不同，不管他如何用言语激怒对手，华西中学的进攻猛烈又不失节奏。</p>
他们会打出各种各样的配合。由莫野风吸引两名求职防守球员的注意，然后再把球分给后插上的队友，自己再向前跑，完成一次二过二的配合。当然，最后他的射门被赵海岩奋不顾身的挡了出去，布挺还埋怨赵海岩耽误了自己的好事。</p>
这样的配合层出不穷，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一支擅长防守的球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