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夫这边可着实不好受了,被岳丈审视永远是男人要面对的最可怕的事情,相信每个岳丈要将自己的女儿,交给别的男人的时候,都会露出最严厉苛刻的目光。
而夏济民,则暂时收起了这个目光,转而说道:“刚刚小雪说,穆志恒有意提拔你?”
“提拔谈不上,就是做一些降煤耗的事情,调动也要再等两个月的。”
“煤耗我不是很懂,但想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夏济民喝了口茶轻叹道,“今后如果有机会,不如往规划建设上靠一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与穆志恒聊一聊。”
“资历尚浅,不急。”张逸夫听闻此言,对夏济民难免产生一些反感,你自己说不懂,又说不难,这种莫名其妙的狂傲真的是跟某人一脉相承,果然应了刘建网的那句话,这位老先生的敌人比认识的人还多。
“要急的,三十岁起,五年提一级,顺利的话到五十岁也就是个副局,上了岁数,也就没人提拔了。”
好吧,他的敌人绝对比认识的人多。
夏济民接着说道:“年轻人想快些,必须做事,做大事,搞煤耗,还不够大。”
张逸夫心下叹道,岳丈咱们还不熟,别这么急着指点人生好么。
但嘴上还是要客气一些:“您说的是。”
夏济民淡然一笑:“不必应付我,你知道什么是大事。”
老子当然知道,老子太知道了,而且老子绝对比你知道。
张逸夫深深感觉到,男人与岳丈沟通的最大障碍,恰恰就是无法反驳。对面说的无论对与不对,不管好不好听,都得唯唯是诺,尤其是面对夏济民这种有级别的岳丈,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在姑爷面前更是如此。
夏济民见张逸夫不说话,扶着椅托缓缓起身,来到书架前,没怎么寻找便抽出了两本硬皮厚书,放到张逸夫面前:“这个借你,有空读读。”
《中国水利百科全书——水电工程》。
“施工方面的不用细看,需要看看机电设备就可以了。”
张逸夫感到压力很大。
正常情况下,有的没的肯定先接受了,然后谢谢伯父。
但夏济民显然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看样子还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送这的意义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实际上在每个人眼里,张逸夫都是不同的。
在牛大猛眼里,张逸夫是一个有知识,有实干精神的好青年,尤其在电厂运行方面基础很扎实,可以帮电厂达标。
在赵文远眼里,张逸夫是一个知慎重缓急,遇大事亦可扛起,胆大心细且有相当城府的青年。
在穆志恒眼里,张逸夫是一个政治性明确,视野开阔,又稳重、又有激情,可以做出大成绩的好青年。
在华长青眼里,张逸夫是一个具备先进知识,敢想敢干,非常适合搞自动化,搞软件的好青年。
他们都只看到了张逸夫的一面而已,而眼前的夏济民,同样也只看到了一面。
懂水的人很多,懂电的人也很多,但同时懂水和电的人,就太少了。即便此前张逸夫并未扯出什么太深太专的知识,但单从对宏观的把控,未来的预知,以及对美国水电和中国水电宏观上的认识,他就已经够懂了。
此外,在交谈过程中,张逸夫敏锐地抓住了自己的态度,毫不犹豫地大打出手赶走了祁霖,帮自己把不方便说的话都说了,可见这个张逸夫不仅仅是空有一身血气而已,审时度势方面也够机灵。
穆志恒看上的人,高工,年纪轻轻的科长,这每一个标签都足够出色了,外加张逸夫从最基层的电厂开始发展,下一步就是电管局,这种晋升的路数是最强悍且标准的,皇亲国戚栽培子女都是这么搞的,张逸夫小小年纪,自己倒也会安排。
如此的苗子,该抓住。
因此在夏济民眼里,张逸夫足足领先那个祁霖太多太多了。他对遥远的那块梦想乡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他只希望最后能够倒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那么他的遗憾到底是什么?
张逸夫只知道,夏济民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无法再参与工作或者斗争了,现在已经进入了退休状态,口气如此之大的人,他的遗憾一定也很大。
如何弥补这个遗憾?
夏济民本人,无疑大势已去。
夏雨?别开玩笑了,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洋人。
夏雪?意志力上也许有希望,但在现有环境中,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断然没有她发挥的机会。
张逸夫只是来劫亲的,万不想背上什么莫名其妙的包袱,我老爹都让我自由发展,从不干涉,您老还是歇歇吧,更何况大家才第一次见面,用不着这么深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