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2 / 2)

她却非常不自觉,半晌终于找着一个满意的姿势,以抱一个热水袋的姿势,抱着医仙心满意足地睡了。

冬天的哀牢山,宽大的乔木叶子落了满地,黄瓜结的太多,大多也在泥土里腐坏,为来年的生根发芽早做准备。

刑紫月现在正坐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阵,苏逸进来时但以它为屏障,免却了许多是非。

刑紫月则是最喜欢这阵眼中的石柱,是个可以看门却又没人打扰的所在。

今年的山上,雪下得较晚,她的紫衣被山风撩起,光芒流动,仿佛会倾泄下去一下。青丝飞舞,如墨般凝结了又飞散。

她在看着山下,那里有一堆武林人士抬着某伤势沉重的武林名宿,请求医治。说是请求,他们的气势却是极旺的。

飞鱼塘,刑紫月惯走江湖,当然听过他们的名声。

“救人乃医者本分,今日医仙若施以援手,我飞鱼塘,绝不会忘了医仙的恩情。”为首的大汉似是领头羊,是棉里藏针的语气。

苏逸依旧淡淡微笑,青衫映雪,长期浸淫药物,让他的黑发中已有几缕银丝悄然而发,却更沉稳内敛,不怒不扬:“如果苏某不愿意呢?”

为首的大汉拇指顶着剑鞘,金刀出鞘三分,杀气瞬间散出,试图以此压迫对方:“医仙可考虑清楚了,人死可不能复生。”

这可不就是他们的本性么……

刑紫月托着下巴趴在石柱上,可惜了,苏逸这个人是最受不得别人威胁的。

果然,那边就横上了。

医仙很直接,一个滚字打发,再不言语。

某刑叹气,这样的闹剧,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人性,实乃最考验不得的东西。

领头的大汉拨出了刀,可是刚一拨出来大家都都呆了……

他的刀是断的,切口极其整齐,可见是被宝刃削断,可是在场的人却无人发觉。

旁边有人比较识相,在他耳边轻场道:“堂主,有高人在,先回去再重长计议吧。”

能混到飞鱼塘堂主份上的人,都不笨,所以他当即拱手道:“还请医仙慎虑,任何条件尽管提,飞鱼塘绝不吝啬。在下先带门下弟子宿于晓月客栈,静候医仙佳音。”

苏逸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背着药篓继续上来。

站在石柱下,许是因着她的目光,他没有抬头就知道她在上面。没有她,那种高度,他是上不去的。所以他只能望着那个紫衣黑发的身影感慨。当初抱上山的时候,原指望着解了她的毒就任她滚蛋的,谁会料到二人会相依为命二十几载。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包括事情的初衷啊。

“紫月。”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朗,一如这些年每一次唤她一样。

柱上的人转过头,然后以这样俯视的姿态嘲笑他:“看看看看,现在知道手无缚鸡之力不好了吧?”

苏逸笑容不敛,言语间毫不在乎:“骆驼和羊,各有优劣而已。”

她便笑着从石柱上掠了下来,整个人轻盈若一片飘落的秋叶,又如一抹紫色的流霞。医仙下意识伸手接住她,声音颇为无奈:“小心一点,这么大了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刑紫月伸手替他掸去青衫上细微的尘土:“师父,为什么不好好地讹他们一笔呢!”

苏逸摇头:“他们自己视人命为草菅,为师的时间却是非常宝贵的,哪来空闲管这些无休无止的江湖事。”

某刑轻笑,然后很严肃地问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师父,我们晚上吃什么?”

夏流来的时候是晚上。

他一个人当然不是刑紫月的对手,而且医仙的毒也是没有人敢小视的。他的皇上也明显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唐玉也被派了来。随行的六位药剂师都是大内的精英,这次为了请动这个医仙,新皇也是下了血本的。

刑紫月很快就发现不对,山上素来很静,一点点声响都可以惊到她。夏流……原来最后,还是只有这样么?

她只觉得落寞。

石阵之上,夏流和唐玉并肩而立,她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来,影若流光。

“师父。”那天夏流着了一身玄色的衣袍,山上已经开始积雪,雪色映衬下,刑紫月才发现他真的已经长大了好多好多,脸上的稚嫩已经退却,额前一缕黑发斜斜地垂落,他的眼神,变得深遂莫测。

她微笑,淡漠而疏离:“刑紫月不敢当。”

于是对面的人就变了脸色:“师父,你相信我!”

在她面前,他还不能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刑紫月还能看出他心里的焦急和慌乱,但是她突然想,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会长大,会有自己的主见,会有自己的选择。

改变,是人世间多么无奈的事。

“没有什么可不可信,夏流,我说过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但是我不会让你打扰他,”她微笑着抽出袖中的缠绵,冰蓝色的光泽映着暗夜的雪色,煞气、从那几近透明的美丽锋刃上喷薄而出:“如果你踏入这石阵一步,那么我们之间,必然有一方会长眠在这里。”

“师父……”夏流的声音,低成叹息:“对不起……”

如果有人对你说对不起,那么也许他的心里已经下了决定要做对不起你的事。

如果只是唐玉一个人,刑紫月尚有把握对付,可是加上夏流,胜负就难料了。何况如今心魔修至第二重的夏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废柴了。

刑紫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苏逸在她身后,就算完全没有胜算,也必须得拼上一拼。

当然也不是硬来,她的计划就是先制住夏流或者唐玉,以此要挟,争取时间。

唐玉站在夏流身后,他穿了一件淡杏色的袍子,肌肤细腻如若女子,星眸中光芒流转,稍不注意,定将他与夏流看作一对恋人。

他明显也看出了刑紫月的意图,这个女人他也了解过,这时候与人废话,怕是要动什么歪心思,当下便伸手让夏流退到自己身后,低声道:“我顶多能撑四百多招,记住找破绽,尽快制住她!”

夏流抿着唇没有答话。

那一场交手,是刑紫月真正的极限,唐玉只觉得心惊,一片冰蓝色的剑网中,他决心更甚——这个女人,当真是留不得的。

刑紫月神情冷冽,缠绵虚虚实实,竟然让人看不清下一个攻势到底会向着谁,唐玉和夏流数次想迫她回剑自救以寻破绽,而她完全不打算自保,就拼了生受一剑也定要结果其中一个的打法。

夏流终不愿伤她,二人无奈,这一番缠斗便耗时许久。

而那边,四个大内药剂师已经动手对付苏逸。若单论毒,他们是怎么也不是对手的,但是他担心着刑紫月,不时分心,便难免缚手缚脚。

一直到天色将亮,刑紫月毕竟一介女流,体力虽佳,却也耗不过修心魔心法的夏流。她还在支撑,但是已显勉强。

“唐玉,去,生擒苏逸。”

唐玉迟疑了一下,他的体力也消耗过巨,比起刑紫月,并没有好到哪去。闻言半晌,终是抽身离开。

那个时候刑紫月已经挡他不住,夏流手中的并非宝刃,所以他并不和缠绵正面碰撞,这时候她不再灵活,便选择了节省体力的守势,夏流深知不能给她时间恢复,攻势便一刻不停。

唐玉离开他也松了口气,刀剑无眼,如若他在,伤她便在所难免。

刑紫月也开始分心,若唐玉加入战局,苏逸便危险。

如此下来,终是不敌,夏流最后一记重击,几乎将她打下石柱,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的时候顺手封了她几处大穴。

她抿着唇看苏逸那边,夏流抽了她的丝绢帮她拭净额头上的汗:“师父……只要夏流在,就一定会保证师公的安全。不,就算夏流不在了,师父也一定不会有事!”

见她毫无反应,他有些不安,脱下自己披风将她裹好:“穴道很快会解开,不要硬冲,师父,相信我一次吧。”

苏逸见着夏流的时候并没有多愤怒的表情,只是他一副淡然的样子让夏流更加不是滋味。

“师公。”因为新皇还需要他施诊,二人均没有缚他,对他还算十分礼遇。他只是问了一句:“她呢?”

夏流神态依旧恭敬:“师父安好,请师公放心。”

苏逸便没有深究,他也相信夏流不会伤到她。

下得山来,天光已是大亮,一辆马车已经等到山下道中。夏流扶了苏逸上车,唐玉便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挥手道:“你带苏逸先行,我随后回宫复命。”

夏流并不管他,他在宫中无甚官职,也不存在谁命令谁。于是自行驾车离开。

石阵上,刑紫月心中暗骂,她吃不准穴道什么时候能解开,强行冲穴的后果她试过,可不好受,便想着等其自行解开再做打算。

未臾,便有一阵奇异的风声,慢慢地一个人影飞快地掠过来,竟然是唐玉,她心中一惊。

他来做什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