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双雄初会(一)(2 / 2)

其实,文颂远原本并没有把这事太当一回事,只是被众人在耳朵边唠叨得有些烦了、厌了,这才来向程家骥陈情。可凡程老大重视的事情,自个决不能掉以轻心,这个信念在文颂远心中的份理到底有多重,恐怕文颂远自己都无法去下个定论。出于一种十几年来的贯性文颂远想都没想就概然接口道:““行!我这就派车去分头接人,保证下午四点前把那些家伙一个个全拎到老大面前来。”

下午四时,新二十军军部小会议室。趁着正主儿程家骥还没到的这当头,有些日子没这么“大团圆”过的这一屋子的新二十军的中高级军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说得势闹。别看这会场上按人以类聚的潜规则,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好些堆人人,可你只要仔细一听,这些人谈的话题几乎清一色的都与时下钦州正在进行的这场上规模、上档次的战事有关。

“楚山老弟,你的军事眼光准,你说说这钦州城能不能一口气拿得下来。什么时候行营会让咱们军上去啊!这回军部让来开会,会不会是要部队要开拔了。”小半年都没有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了,说起来还算是新二十军师级军官里最老成的邢玉生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秉钧大哥,日本人再不济,凭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守个城还是能守得住的。我估摸着行营主任这回能扫清个外围就不错了。咱们军怕是没这个口福了!”新二十军三个师长中资历最浅的马思远笑嘻嘻的住自己的老上司头上浇冷水。

邢玉生正待再探探在他看来要比自己消息灵通得多的马思远的口风时,程家骥到了。

没有人提醒,所有的军官刷的一声,就从自己的座上站了起来,那一个个的身形就如同青松般笔直挺拔,对称整齐极了,也威风极了。

程家骥见状一面挥手示意让大家坐下,一面暗皱眉头,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在战场上一块儿血头里滚,火里趴的兄弟们,变得对自己这么疏远把了。程家骥这番油然而生的感慨,其实只能算是人性固贪的大原则下产生的一个奢望罢了。每一个如程家骥这般威福自用,行事处处以一已之意主宰众人的升降沉浮的上位者,在私心里往往都会渴望别人能对自己如昔那般亲而近之。

程家骥等众人坐定后,即挥手把让早已备下的中日两国的地图抬了上来。

“这一年来,我部大大小小的胜仗打了不少,心气是越打越高了。从中日之间总的态势上来,小鬼子也是在一步步的走下坡路。中日两国这场国运之战,是越打越对中国有利了。照这个打法,不出两三年鬼子就得乖乖的打包回国。我这样说你们不反对吧!”程家骥说到这,侧着身子扫了坐在两厢的这几十个欠经沙场的部下们一眼,从绝大多数人眼中、脸上程家骥如自己预想的那般看到理所当然、兴奋及略有些含蓄地洋洋得意。他暗叹一口气后,话峰猛地一转:“你们想的也不能算是全错。现下的战局也地确可以用得上形热大好这个四字。可中日两国之间基本实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你们当中有几个能说得上来?日本有五千万人口。只是我中华的八分之一,可人家的钢产量是我们的一百多倍。”下面大多是些不治典章的纠纠武夫,程家骥以钢产量这个区分国力强弱的重要指标做类比。引不起他们地共鸣。“闲置在东北大地上地日军关东军有多少兵力?至少五十万金!日本人在“七七”事变之前,就有四百万全训兵员可以出随时动用。而在我国领土上的日军是多少,不到一百七十万。也就是说,仗打了快三年了,我们是全民抗战、焦土抗战,三丁抽一,人家了。其训练有素地预备役才用了一半左右。更不用说,征兵年限一般来说从十八岁至四十五岁地国民总动员了。要是那样。日本人可以有七八百万大军可用。你们当中肯定有人想。我们地人更多。对!我们中国人是四万万五千万不假。可我们能独立武装起一千万、两千万部队吗?接下来,说财政。有钱才有饭吃、有钱才有枪械、弹药、药品,这个理没人会想不通吧!打了三年了,我们是国穷民困,赤字也就是政府欠外国金、欠老百姓的钱,是一年几个番地往上打。鬼子呢,人家供着上百万军队在国外大打特打,政府的收支还能做到基本平衡,甚至是靠着在中华大地上掠夺财富,有越打有底气的架势。就是眼下两广战场上这种我军五六十万大军压着十万鬼子打的一面倒局面,日本人只要愿意,从关东军里抽五六个师团过来马上就倒过来,那就是人家追着咱们砍了。从富金山退下来后,被鬼子前堵后追的,那一路上兄弟们流得血还不够多!打个不怕丢老祖宗们的脸的比方,中日之战到目前为止,我们是赤膊上阵把老底都填上了,杀得是浑身是血,可日本人却只是投入了半拉身子和一只手,头上脸上还远比咱干净的多,甚至还有心情在脸上挂着假笑收买那些死后注定会进不了祖坟的狗汉奸。这个是什么差距?当然咱们也有优势,光是地大物博一条就够日本人喝一壶的。五千年的巍巍中华经得起二十年、三十年的战火纷飞,长江、黄河、万里长城给了我们这个苦难忍耐力。日本人虽处于有史以来国力最强的时刻,可它一个小小的岛国,绝对没咱经得住拖。只要拖下去,咱们这些人只要不死在战场上,这辈子就绝对会有打马扬鞭进东京的那天。”说得口都干了,趁喝水之机,程家骥再偷瞄了众人一眼。哟!这回效果不错,都在若有所思了。大的形势观,扭过来了,该说说具体的了。“接着说说,咱们军自已个的家底。成军也有小半年了,各个师、团的兵员好歹按编制是补齐了。可这一半以上的人,都没见过真章的部队,能不能打硬仗,战斗力有多高,你们打过的仗也不少了,自已心里得有个实底。别成天介拿着旧黄历吹那个天下第一军的泡泡。身上本就没二两肉了,偏杠着天大的一块金字招牌,也不怕闪了腰。我今天把话挑明,从现在起,所有人都给放下常胜不败的架子,别得我还能不那么较真,那个师、团要是逃命、保命都不会,你们这些当师、团长的就给我从位置下来,在军部老老实实做几个月冷板凳再说。”程家骥今天从头到尾都是平心静气不紧不慢的在说,可下面这些以杀人为业的师、团长竟是个个鼻头冒汗、手心发凉。这倒不是因为程家骥多么有王霸之气。只是一来他说得无不在理上。二来,这支毕竟部队是他程家骥从血雨拉拔出来的,上上下下服他的气。而在座的这些威风凛凛的少将、上校们,又有那个不是程家骥从下级军官里一步步提到现如今这一千喊千人回的位置来的。这时中国人传统观念还在,军队就是最讲上下、知遇的一个团体。即使是象马思远、邢玉生这样统兵逾万的一师之长,平时兴许还能跟程家骥相互开开玩笑,程家骥这一动真格的,那个不是颤颤惊惊的。

“今天就到这,有异议的可以单独找我谈,散了吧!”程家骥话音刚落,文颂远就仗着身手比别人俐落一溜烟的“飞”出门去了,早被弥漫在会场的沉重气氛憋得受不了的一众青年将校,见有文老二这个打不死的带头,那里还按捺得住,立时打抢似的一哄而散了。

几秒钟后,偌大的一个会议室里就剩下犹在发愣的程家骥和一直默不作声当一个好听众的钱绅两个人了。

“我他妈的是老虎!”程家骥也知道,自己吼声除了能发泄一下被众人孤立的怨气外,什么也改变不了。人在高处想不寒,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