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牌局(1 / 2)

北洋 戒念 5381 字 2019-08-14

 “兵,何以言能战?”

“晚生记得同治元年三月,中堂募两淮子弟自成一军,时江南烂,上海为关税兵饷之所在,发匪屡攻志在必得,沪上早已孤悬一隅,危在旦夕了。当时的淮军穿着简陋,称中堂所带的兵是‘大胯裤子兵’,群议纷纷,曾当面问中堂:‘这样的兵能战否?’,晚生记得中堂慨然而答曰:‘兵,不在卖相,而在能战,我军方起,有朝气也!’果不其然,虹桥一战中堂三千破敌十万,后转战四方,江南归复,举国皆服!”

谭延闿自然不能和李鸿章大谈现代战争,这些东西就是说了也未必会获得老李的好感,倒是不如用老李的原话来解决问题,这样一来不声不响的拍拍老李的马屁,也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有点让谭延闿心中不是很舒服而已。

果然,李鸿章在听到谭延闿的回答后,不禁楞了楞,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博闻强记,连几十年前太平天国时期自己最为得得意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随手拈来做为应答,对于这份本事,李鸿章真是有些佩服了。

看到李鸿章有些惊愕,谭延闿接着笑了笑说道:“家父对中堂大人当年的功业钦佩已久,这些事情都是晚生在小时候就听过很多次的!”

李鸿章听后不禁有些莞尔,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谭钟麟经常给谭延闿讲的人是左宗棠而不是他李鸿章,左宗棠和谭钟麟是同榜举人。两人又是同乡。关系更为紧密,不仅两人地关系好,在政治上更是相互提携。不过谭钟麟却知道李鸿章和左宗棠之间地关系交恶到了极点——“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这就是左宗棠给李鸿章的评语。不过谭延闿却非常信服左宗棠给李鸿章下的另外一句评价:“李鸿章误尽天下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

不过左宗棠和湘淮两系地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的那样水火不容,谭钟麟自己也很难做出判断,至少左宗棠和曾国藩的交恶是做给满清皇室看得,而左宗棠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多半是真实的。谭延闿相信老头子地政治嗅觉的灵敏之处,这种风险他是不会去冒的。眼下在李鸿章手下办事,想要借李鸿章之手来削弱日本人,那多少也要给老李一些面子。

这一记马屁拍得恰当好处,李鸿章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在对太平天国作战的时候的战绩,尤其是他发迹上的一大转折点——保卫上海。谭延闿拿他刚起兵时期的例子来回答他地问题,这本身就是最恰当不过的答案,李鸿章听后开怀大笑,心中对谭延闿的印象评分又加上几分。

四月十日。本来是要宣战和布告各国的,军机处已经拟好了请旨宣战地奏片,但在是日的枢廷会议上,奕匡因听信了欧格讷地话。认为情况并不象所传那样严重。同时,又见李鸿章发来的电报。谓照从英国外交部得到消息:“倭横劲稍松……”判断情况稍有缓和,五国联合勒令日本向中国赔礼中止战争有望。暂时按下宣战一事,仅由总理衙门发李鸿章一封征询布告各国意见的电报:“汪使应否即撒,抑俟布告各国之后稿。此事在我理直气壮,可以详细声叙。其应如何措词,以臻周密望尊见详电本署,公酌缮发。”

四月十一日,李鸿章复电总理衙门,第一次明确表示与日本决裂的姿态:“倭先开战,自应布告各国,俾众皆知衅非自我开。似宜将此案先后详细情节据实声叙,钧署拟稿必臻周妥。内属国一节,朝鲜与各国立约时均声明在先,各国虽未明认,实已默许,可否于文内轻笔带叙。斯我先派兵非无名,后来各国调停议结亦暗伏其根。汪使应撤回,倭驻京使及各口领事应讽令自去。”

尽管李鸿章心中不愿意打仗,但是北洋水师遭到了日本的伏击,炮弹打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何况还击沉了日本的一艘主力战舰,日本人会不会屈从于列强的压力?至少李鸿章和他的幕僚们认为暂时是不可能的,现在为今之计便是先竖起大旗,表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同时也说明中日这次冲突日本负有完全责任,并不是北洋水师轻启战事。

四月十一日回复总理衙门的电报并不是一心避战的李鸿章脑袋突然开了窍,而是在和他的幕僚紧急商议后,认为谭延闿的对内对外连环计策是给北洋解套的最佳选择。从李鸿章私心中也不想让自己的死对头翁同龢占了自己的便宜,同样是水火不容,和老对手左

是张之洞对峙,他们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坏了朝廷的这个翁同龢就不同了,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这老家伙就是一个“搅局天王”,只要能够让自己吃亏,恐怕天塌下来他都会去做——两人这是生死大仇啊!

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除非中日两国立刻决出个胜负结果让翁同龢无机可乘,否则这仗只要一打时间稍微长些,翁同龢做为帝师和户部尚书,入主军机是迟早的事情。李鸿章非常清楚,自己的对手日本人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放手,也就是说翁同龢入主军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便宜不能够让翁叔平白占了!”李鸿章心中下定决心,这一次自己无论过得去过不去这道关口,都不会让翁同龢好受,谭延闿的这一计足以让翁同龢不死也要扒层皮,自己若是不能够免除翁同龢这个大患,以后自己要是走了背字那就要死在这老家伙的手里了!

四月九日晚间在和谭延闿商议之后。李鸿章召集了唐伯文、丁汝昌等人。详细讨论了军需问题,一直以来都希望李鸿章改善北洋水师的丁汝昌狮子大开口,当即开列出了长长一溜单子。从速购鱼雷艇到格林速射机炮,洋洋洒洒一大片;唐伯文也根据天津机器局地产量提出了向外国紧急订购包括三百二十毫米大口径炮弹在内地一系列军火名录,还有便是为修复济远舰订购二百一十毫米和一百五十毫米速射舰炮……

李鸿章看到这份单子,心中冷冷的笑道:“常熟、常熟,你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这一次恐怕是不止腰疼了……”

在北京的翁同龢自谭延闿拜访之后没过两天便收到了牙山海战地消息,那个时候谭延闿还在琉璃厂内转圈呢。联想到前天谭延闿拜访给他转送谭钟麟的信件。翁同龢笑了——李鸿章的麻烦又来了!做为李鸿章的老对手,翁同龢对李鸿章的性格把握的还是非常准确地,他断定李鸿章一定会倾向议和,尽管现在日本战舰被打沉了一艘,但北洋水师的那艘不是说也是重伤几近沉没么?!

翁同龢不了解海军,在其门客打听过后,才知道济远击沉的那艘日本战舰远比济远厉害的多,不禁比济远大上两倍。炮筒子也要粗得多。这种简单的比较并不能够正确的衡量双方的战斗力,但是对于翁同龢来说这就足够了,他并不需要这些枯燥的数据,他只需要看到李鸿章倒霉——李鸿章求和那他就要求战。道义上他将会占据制高点。

翁同龢在他地府邸当夜便召集他的亲信召开会议,最先到的是张。此时张已经在礼部复试中中一等第十名,本来他是第十一名的,但是他地老师——翁同龢再一次干预了考试的结果,将他定为第十名,图得就是这“一等”地名声。再过十几天等二十四日的时候,张就要进入最为关键的殿试了,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就不用担心了——这次殿试的收卷官是翰林院掌院盛所点派的,是与盛关系甚密的黄思永,他同时也是翁同龢的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