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光惊呼道：“这不是弘安吗？”</p>
武承嗣默默望着弘安的尸体，缓缓道：“玄奘大师，上宝殿的打扫差使，是否由他负责？”</p>
玄奘愣了一愣，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脱口道：</p>
“不错！原本负责上宝殿的弘法出寺办事时被杀了，这差使便由弘安负责。”</p>
武承嗣点了点头，目光转回弘安和尚身上。</p>
“他应该在地下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本想从这边出口逃离，后来猜到出口必定也被堵住，便选择了自杀。”</p>
武媚只觉浑身发冷。</p>
这和尚一直躲在地下，武承嗣来之前，很可能就在她房间那块活动的石板下，等待着最好的机会，扑出来刺杀她！</p>
她一生经历过无数刺杀，这一次却最为凶险，若不是武承嗣及时赶到，她很可能凶多吉少。</p>
她瞥眼看了武承嗣一眼，温言道：“承嗣，这次多亏有你了。”</p>
武承嗣摸了摸鼻梁，有些后怕的说：</p>
“姑母，这次的事确实惊险，侄儿也是得知您来了大慈恩寺，才明白他们是要刺杀您。刚才无礼闯入您屋中，还请您不要见怪。”</p>
武媚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道：“我早就该想到，你行事向有分寸，如此行事必然有因，我怎会怪你。”</p>
顿了一顿，表情变得严厉：“你刚才说吐蕃人只是从犯，那么谋刺本宫的主犯是谁？”</p>
武承嗣附耳道：“姑母，这事与国库之事有关。”</p>
武媚凤眸一凝，淡淡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查出是谁盗的了？”眸光中杀机四射。</p>
武承嗣附耳道：“幕后之人已经查出，不过他们十分狡猾，侄儿还缺少证据。”</p>
武媚沉默了一会，觉得这事不便在这里谈论，换了个话题道：</p>
“刚才大慈恩寺的和尚说，这间禅房是吐蕃喇嘛坐禅时所用禅房，莫非他们真是在坐禅时，挖的密道？”</p>
“正是如此。”</p>
众人脸上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玄奘愕然道：“周王殿下，这……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p>
武承嗣目光四顾，道：“你们不觉得吐蕃人这次坐禅比试时，很多行为都特别古怪吗？”</p>
聂子云最先反应过来，道：“他们在坐禅时一直大声念经，从无间断，就是为了掩盖挖掘时的声响！”</p>
窥基道：“可就算没有声响，要挖地道须有工具才行，禅房中没有任何工具，那喇嘛进去时我们也仔细检查过，他身上未有任何东西！”</p>
武承嗣道：“你们忘记那座佛像了吗？”</p>
“什么佛像？”武媚问。</p>
武承嗣解释道：“吐蕃喇嘛们比试前，要求抬一座佛像进去，说对着佛像能坐禅更久。”</p>
武媚点了点头。</p>
普光小声道：“周王殿下，您的意思是他们将工具藏在佛像里？”</p>
窥基忽然一怔，道：“他们出来时，佛像头顶确实开了个洞。”</p>
转念一想，又道：“可那个洞那么小，就算佛像肚子里藏了工具，也无法取出呀？”</p>
玄奘忽然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贫僧明白了，他们使用的工具是佛像手上的芭蕉扇。”</p>
“芭蕉扇？”众和尚都有些惊愕。</p>
玄奘苦笑道：“那扇子我检查过，是用钢铁所铸，只可叹我当时没有多想！”</p>
普光怒道：“那些可恶的喇嘛，原来是为了将工具带进去才要求搬佛像，他们在佛像前捣阴谋，就不怕佛祖惩罚吗？”</p>
武承嗣淡淡道：“他们搬佛像可不仅是为了带工具进去。”</p>
玄奘道：“还请殿下为我等解惑。”</p>
武承嗣道：“挖掘暗道必然会挖出大量沙石，他们需得找个东西装这些沙石，方才不至露馅。”</p>
窥基低声道：“原来佛像顶端的那个洞是为了将沙石装进去，他们果然将每一步都考虑到了。”</p>
诸葛南望了望自己身上的泥土，忽然道：“殿下，不对啊，如果那喇嘛真的挖了地道，身上必定很脏，出来时难道没人发现吗？”</p>
聂子云沉声道：“那和尚一定是脱了衣服挖的，挖完后再穿上衣服。”</p>
“那脸上呢，脸上总会脏兮兮的吧。”</p>
诸葛南将自己变脏的脸凑到他面前，好让他看个清楚。</p>
窥基苦笑道：“那喇嘛进去之前脸上就布满污浊，因西域有一种苦行僧，所以我们都没有怀疑。”</p>
武媚听到这，不仅将地道的事听明白了，还联想到更多，冷冷的道：</p>
“想必那座佛像也是他们损毁，就是为了引本宫来大慈恩寺！”</p>
武承嗣道：“姑母，在佛像上做手脚的并非他们，而是一名叫蔡阳的商人，这件事颇为复杂，侄儿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p>
说到这，转头向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有些话要与皇后殿下单独商议。”</p>
众人纷纷告退，将尸体也抬了出去，门外由谢瑶环和上官婉儿守着。</p>
等室内只剩武承嗣和武媚两人时，武承嗣一字一句道：</p>
“姑母，盗取国库的主谋，就是京兆韦家、兰陵萧家和河东薛家，策划这起刺杀计划的主谋也是他们！”</p>
武媚脸色微变，沉默许久后，说：“这件事咱们别在这里说，你随本宫回宫。”</p>
说完与武承嗣一起出了禅房，离开了大慈恩寺。</p>
武媚乘坐凤撵，武承嗣骑马随行在侧，两人一同向大明宫返回。</p>
穿过丹凤门，绕过含元殿和宣政殿，终于回到了紫宸殿。</p>
武媚带着武承嗣径直进入寝殿，屏退下人，说道：“你刚才说幕后之人是韦家、萧家和薛家？”</p>
武承嗣点头道：“是。”</p>
“既然薛家也在其中，想必那位薛贤妃也是知道的吧。”武媚语调阴冷。</p>
武承嗣默默点头，对方刺杀武媚的原因，恐怕也有宫斗的原因在里面。</p>
武媚很快调整好情绪，淡淡道：“你刚才说在佛像上做手脚的人叫蔡阳，他又是什么人？”</p>
“此人原属一个组织，那个组织幕后之人应该是萧家。因侄儿派人调查过蔡阳，他们便决定杀人灭口，不过被蔡阳逃走了。”</p>
武媚想了一会，皱眉道：“既然如此，蔡阳为何要毁坏佛像？”</p>
武承嗣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蔡阳的行为一直令我非常困扰，直到佛像损毁后，我才明白了他的目的。”</p>
“什么目的？”</p>
武承嗣走了两步，道：“我让人调查过，自从蔡阳躲起来后，他的家人也都失踪了，我若猜的不错，他的家人都被萧家他们杀了。”</p>
“你的意思是，他想复仇？”</p>
武承嗣对武媚反应之迅速，暗暗称赞，点头道：</p>
“是的，蔡阳被追杀后，一直躲在大慈恩寺附近。得知亲人被杀后，他心有不甘，打算向三家报复。”</p>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斗得过三个世家大族，便想将您引到大慈恩寺，将萧家他们盗取国库的事告诉您！”</p>
武媚挑眉道：“就算本宫来了大慈恩寺，他也未必见得到本宫。”</p>
武承嗣笑道：“他自然有他的办法，姑母，您原本应该住在寺中的上宝殿，对吗？”</p>
武媚凤眸微闪，道：“本宫听说上宝殿中出了一起命案，故而他们才让本宫歇在另一个禅房。”</p>
武承嗣道：“姑母，发生在上宝殿中的命案，死者就是蔡阳。”</p>
“本宫还是不明白，蔡阳和萧韦薛三家在这件事中到底是什么关系！”</p>
武承嗣道：“最开始蔡阳躲在大慈恩寺，利用佛像损毁，将您引来这里。</p>
然后杀死上宝殿原本的执事和尚，新的执事和尚是他手下，那名和尚便有机会接触到您。”</p>
“那和尚只需将蔡阳写的一封信放在桌子上，里面记载国库被窃之事，那么您看见后，一定会宣见蔡阳。”</p>
武媚颔首道：“嗯，果如你所说，本宫应该会见他。”</p>
武承嗣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蔡阳手下那名和尚背叛了他，将他的下落和计划都告诉了萧韦薛三家！”</p>
“就是死在暗道中那名和尚吗？”</p>
“就是此人，那三家知道蔡阳的计划后，从这个计划中看到刺杀您的机会，便暗中帮助蔡阳施展计划。”</p>
“期间有一名匠人发现弘安在佛像上捣鬼，蔡阳便想买凶杀了那名匠人，侄儿得知后，让大理寺阻止了。</p>
结果那名匠人还是死了，当时侄儿就十分纳闷，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别人。”</p>
武媚点点下巴，问：“那吐蕃人又是怎么回事？”</p>
“那三家发现了大慈恩寺中的喇嘛，觉得可以利用他们来刺杀您，便主动找上吐蕃人，让他们帮忙完成刺杀计划。</p>
这件事对吐蕃国有利，他们自然不会拒绝。”</p>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再杀死蔡阳，损毁佛像，弘安和尚提前躲到暗道之中。等您来到大慈恩寺后，在查明佛像损毁原因前，必定会进禅房歇息，他再伺机刺杀您！”</p>
武媚怔了好一会，道：“原来是这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