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楚氏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变(1 / 2)

覆唐 济源张氏 10442 字 2019-09-02

 以往的江南道官场确实可说得上是铁板一块,在江南楚氏这个大唐四大望族之一的大家族经营下,整个江南道上至总管下到各个州府的官员基本上都团结在楚氏的余阴之下。而至于皇权旁落的朝廷,对于这些官员的控制也早已衰败不少,甚至在中宗朝间江南道有极个别州府的官员都是楚氏一族自行举荐,只须报备朝廷便可。

造成这等局面的原因除了朝廷连年动乱无暇远顾江南道外,自然也是因为江南楚氏强悍的凝聚力。而朝廷之所以也始终是放任楚氏独掌江南道,除了因为皇权旁落下的鞭长莫及之外,倒也因为楚氏一族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恪守着臣子的本份,税贡以及官员更迭都是按照朝廷的意思一丝不苟的执行着。

不过,放任楚氏掌握江南道并不代表朝廷对江南道的态度会一直如此,最起码张宏便知道现下京城的那位皇帝陛下对这富庶的江南道也曾经动过心思,之所以一直没有实际作为也只是因为以前的江南道太过团结,朝廷很难找出借口对楚氏雄居的江南道官场动手。

可眼下不同,江南楚氏内争一事露出端倪时这江南道的官场便已经是有了格外清晰的裂痕,楚南轩虽然在江南官场影响颇深,但楚南仁这位督护府大将军自然也有着一定的人脉,因此伴随着楚南轩与楚南仁的争斗开始,官场上的形势也逐渐分化。

张宏便是趁着这等分化的时机突然插足了进来,不得不说他能够用观察使马周笼络到一些官员实在也是因为这时机的正确。但是,在楚氏内争愈演愈烈之际,张宏已经不仅仅满足于他眼下所拉拢到的这些官员,他既然知道皇帝陛下有心打破江南道楚氏一族独大的格局,那当然也会想着试图以朝廷的影响来彻底改变江南道官场。

这并非绝无可能之事,首先皇帝陛下确实有心掌握江南道,其次,这个时候楚南轩与楚南仁等人争斗之时他们既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共同抵制来自京城的压力。又各自希望能够得到京城的支持。而基于这点原因,便能让张宏断定若是皇帝陛下此时对江南道官场动手,那楚南轩与楚南仁很有可能会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

若此事不成,后果固然严重,可若做成,那前景当然也极为美妙。张宏在经过了百般思虑之后,终于还是没能挡得住美妙前景地诱惑,他一边令京城的高不危秘密安插一些已经早朝为官的亲信之人来到江南道。也一边向皇帝陛下秘密呈去了一封密信。信中的内容自然便是向陛下分析了江南道局势之后,认为这个时候应该能在江南道做出一些变动来。

当然。这同时张宏也很清楚若是皇帝陛下真会染指江南道,那他所要高不危派来的人其实不足以在江南道结成一股影响,于他而言他也不能获得太大利益。但就眼下而言,张宏却也不顾及这点。他现如今的主要意图便是助楚图重掌楚氏,那消弱楚南轩或是楚南仁在江南道的势力,为楚图建立一些根基,当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密信虽已呈上,但要确切得知皇帝陛下地意思却还须等上几日,这一点张宏很清楚,所以这几日来他依旧是暗中关注着楚南轩与楚南仁的同时利用朝廷地影响悄无声息的蚕食吸收着江南道上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势力。

表明意愿相信张宏的官员不多,但也不少。张宏要彻底掌握团结这些人当然需要一段时间。而在团结这些官员地过程中张宏也得必须防备着这些人中是否有暗中归属王公公之人,所以这样一来。观察使马周的责任无疑更重了几分。

这件事张宏是完全交给观察使马周来做的,对于马周张宏认识的很清楚。马周并不是他的人,虽然这个观察使是受了他的举荐才得已平步青云。但张宏不会指望马周会从此效忠于他,他一直将马周,张说等人看成一种合作关系。

而这一方面便又暴露了张宏现如今地一个缺陷。那便是无论是他。抑或是他身旁可以信赖地这些人都是白衣在身。并没有官职在身。除了韦和那么一个将军。在官场之上张宏可以说得上是没有半分人脉。这便也正是张宏不得不将此事交给马周地原因。不然他当然会亲自来团结这些人。

也是张宏悄无声息蚕食着江南道势力。暗中崛起且等待着京城皇帝陛下意思地同时。楚南轩与楚南仁二者间地争斗终于又有了一个令人不得不惊诧地事来。

楚南轩与楚南仁等人地争斗在一开始地时候确实是楚南轩一直处于下风。兵权与楚氏商会尽被楚南仁掌握。而楚南轩却这个家主却似乎是根本没有还手地机会。当然。这都只是表象。事实上江南道上并没有人会相信楚南轩根本没有还手地机会。包括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

也是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楚南轩反击之时。楚南轩也终于初次展现了他这个楚氏家主地手腕。而他这一出手却不仅是让楚南聪遭到巨大损失。更是堪堪断了楚南仁等人钱财上地来源。不可不说得上人令人惊骇。

楚氏商会乃是江南道第一商会。虽然在之前黄家与柳家等人合作狙击下受到一定程度地冲击。但这根本不足以动摇楚氏商会真正地实力。而后来楚南轩与楚南聪在楚氏商会中地争斗才算是第一次对楚氏商会带来不可估量地影响。以至于楚南聪最后获胜彻底掌握楚氏商会时。这商会地收益比以往锐减了几乎一半。

楚南仁要与楚南轩对抗。当然需要收买人心。无论是江南道上地那些官员。或是他手下兵士中地那些将领。都须要他花费不菲地银钱来收买。而除了这些更有其他一些堪称完全是须要用银钱堆叠起来地关键之处。便好比如最终角逐时地厉兵秣马。

这些都须要天数的银钱来资用,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才有后来不惜威胁皇商李家二少爷李挽良。也要得到李家那一笔银钱之事。不过李二少爷毕竟才给了他一半银钱,而这些银钱又根本不足以垫付他所做之事,因此剩下的银钱来源都只能寄望在实力锐减的楚氏商会之上。

不得不说楚南轩选择将第一次反击放到楚氏商会上确实是一个极为睿智地手段,而他这一举便堪堪是扼上了楚南仁的喉咙。因此,当张宏刚刚得知楚南轩这一手段起,也是心中惊讶且赞叹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经济命脉的重要性究竟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

这时代下的商界之争远不如张宏前世来的诡异复杂,不存在太多可利用的阴谋之下。商界上的争斗基本上都是实力地碰撞,而对于楚氏商会的实力张宏当然很清楚。即便现如今楚氏商会因楚氏内部争斗一事实力锐减,但也依然不是黄不学等人可以撼动。

可楚南轩却做到了,这位楚氏家主在失去了楚氏商会地话语权之后,不仅能够再次在这商会之事中闲起事端。更是堪堪将楚氏商会逼到了绝境。可至于楚南轩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他究竟又是利用那些因素做到的这一点外人都不太详细知清,也是因为张宏迫切的须要了解这位楚氏家主的手段,所以在这一日,张宏便唤来了黄不学。

黄不学是个经商地天才,这点张宏很清楚,因此对于商会之事也确实是须要由黄不学来分析。

黄不学这胖子匆忙而赶来小巷宅院之时,范慎等人都不在。只有张宏已是在前院恭候多时了。这胖子步入院中的第一件事却不是依张宏迫切想知而坐下为张宏讲解这事,他反而是在见礼之后。先将身上所披的绒线披风披在了张宏身上。

深秋时节天已渐凉,张宏坐在前院中身上有些单薄。而黄不学这个举动落在张宏眼中却更是让他觉得这胖子行事风格确实是圆滑到了极致。

不过表面上张宏对这胖子的举止倒也不曾流露出感激意味,他只是在言谢了后。看着对面所坐的黄胖子那张肥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疑惑问道:“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这么高兴?”

这胖子强自克制着心中的惊喜,收敛着神色略显局促道:“大人是真不知道?”张宏摇头不曾说话,黄不学这才又道:“楚氏商会快要撑不住了,大人知道此事罢?而这事对大人来说却实在是一件幸事,若是楚氏商会真的撑不下去,那我与柳传昌那小子,刘家那女人不仅都可以摆脱入不敷出地局面,甚至在扭转盈亏之余还可吞下他楚氏商会一些产业!”

黄不学说地很兴奋,他似乎是忘了张宏此次唤他前来真正的意思,因此虽然大致能从黄不学这些话中听出一些事来,但张宏也仍然是提醒他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楚南轩对楚氏商会动了手,可为何在如此短地时日内楚南轩便可将楚氏商会陷入这等局面?”

黄不学愕然,因为先前张宏操作他黄家酒楼以及刘家花船等事时所表现出的那些手段,他一直以为大人张宏也是深明经商之事,可眼下听大人地意思却似乎是他根本不懂。

这个疑惑黄不学自然不会问出来,他只是显得有些古怪看了张宏片刻之后,这才抖着那一脸肥肉,带着一抹说不出是赞叹还是仰慕的神色,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事儿并非楚南轩亲自而为,却是有一个来头极为神秘地人在暗中为他楚南轩做着此事。这个人针对楚氏商会的手段也谈不上有多巧妙,仅仅是以绝对实力的压制了楚氏商会。”

一个来头神秘之人?以绝对实力压制了楚氏商会?江南道还有哪个商会或是商人的实力能够强横过楚氏商会?这些张宏自然都不知道,但他却也不太注重这些,他本就知道楚南轩这个楚氏家主肯定有着不俗的手段,因此他不曾去追问这些,只是皱眉言道:“说具体一些。”

黄不学想了想,然后不知出于何中心态竟然笑了起来,道:“衣食住行乃是四个最为赚钱的行当,这点大人知道,而小人目前在江南道主要经营的便是依大人指示是食这一方面,但楚氏商会却几乎是覆盖了这四个方面。除了食,行这两个方面外,衣与住更是楚氏商会主要经营范围之内,而这其中住,也便是所谓的客栈在楚南轩与楚南仁的争斗中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再加上刘家那个女人也趁虚而入抢占了一些。那现如今的楚氏商会便是着重放在衣这一方面,楚南聪对这一方面控制的极其牢固,也就是大人您所说地……”顿了顿。黄不学努力回想着张宏曾经提起过的那个词,却怎么都不想起来。

见此。张宏插口:“垄断。”然后不待一脸喜色的黄不学开口,便再道:“你继续说。”

黄不学讪笑了笑,接着道:“楚南聪所掌握的楚氏商会垄断了整个江南道的衣这一方面,基本上整个江南道的布料店都有着楚氏商会的影响。可事实上楚氏商会也只不过是从剑南道,或者河东道等一些地方买来的布料,所以当这一个神秘人突然横空出世彻底买断了他楚氏商会所有地来货渠道之后,那楚南聪能落的如今局面自然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黄不学大致上说地也足够详细,张宏倒也确实听懂了不少,他自然可以明白楚氏商会对于布料店所谓的经营情况,事实上经商起家的楚氏为了摆脱商人这种身份的影响在建族便停止了一切自产,他们只是利用以往商家楚家地影响。以及现如今江南楚氏的影响进行着转售的经营方式。利润的来源也便是黄不学所说的垄断。江南道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都在江南楚氏的垄断之下,那收益自然不敢想象。

可眼下。在楚氏商会连连重挫之余,便连最后的一条利润源也被人阻断。那楚氏商会的破败当然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过张宏不明白,他不明白地是究竟楚南轩是如何拥有地这样一个神秘人。要知道,买断所有楚氏商会的布料源,覆盖剑南道,河东道,乃至整个大唐这得须要怎样地一笔银钱?谁又能够拥有这等彻底敌国的财富?而拥有着如此财富之人,又为何甘愿为楚南轩做事?这些张宏自然都不知道,可他却也能够从中看得出楚南轩这个人地强悍与可怕。

也是张宏心悸之时,黄不学黄胖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能耐住他脑袋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试探性问道:“大人,楚氏商会如今正是面临绝境,小人是否可以采取一些手段?”

刚刚从困境中摆脱,这黄胖子便又侍机报复,试图趁这等时机对楚氏商会下黑手,由此可见这胖子在经商一事上确实有着极强地投机心理以及赌徒式的经商风格。

“比如?”张宏笑了笑,落井下石这种手段在针对敌人时张宏当然不会有任何不快或着迟疑。

黄不学见张宏微笑,心中当然也明白大人也是赞同他的落井下石,奸笑道:“那个醉仙楼,大人先前不是试图想要买下来么?这会儿怕是楚氏商会不卖也得卖了。”

醉仙楼,初至苏州府时,江南道的那些官员应付张宏以及观察使马周的那处酒楼,张宏当然也确实是打算以买下醉仙楼来作为对楚氏动手的象征。而黄不学这时提起,张宏当然不会反对,楚氏商会这一庞然大物倒下去之时的墙倒众人推,张宏自然是乐意见到的。

“你想做些什么便放手去做,商界上之事无论现下或是将来都是由你做主的,我不参与。”张宏再道这么一句,却是叫黄不学连连点头,他对张宏最为赞赏的便是这种真诚且十分信任的态度。

该如何深度的落井下石,以及该如何趁他病去他命,这些手段张宏都没有为黄不学仔细分析,他相信这胖子,也知道黄不学肯定能够把握到这一个机遇。

“那便买下。”胖子决意,满脸的肥肉也遮挡不住他此时的野心:“总有一日,我会将黄家酒楼开遍大唐,也便是大人所谓的垄断,那个时候我也算对得起死去的老爹了!”

张宏微笑,这种黄不学式的野心在他看来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野心,而也直到这时张宏才真正明白那个死去了的黄贾仁在这胖子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份量。

黄不学离去将他那些野心付诸行动时张宏不曾起身相送,而他身上所皮着那绒线披风也依旧是披在他的身上。只是看着黄不学离去地背影,张宏却是想着,也期待着接下来楚南仁与楚南聪二人可能会有的动作,以及楚南轩又会做出哪些令人动容的举动。

从江南道的密信快马七日便可抵达京城,而张宏这封寄拖着他下一步行事动向以及他未来在江南道位置的密信也在七日后通过皇帝陛下特赐予张宏的那个秘密渠道落在了神龙殿中那方御案之上。

当今的皇帝陛下李旦,其实并没有具备太大的野心,他也没有太多那些成为千古一帝地心思,而他之所以后来去争那张椅子。大多原因也是为大唐江山的前途而为。当然坐上了这把椅子,皇帝陛下也会试图去阻止一些他不想。也不忍看到地那些事。

现如今京城的局势确实是到了一个临危的界点,皇帝陛下很清楚他的妹妹太平公主,以及他地三郎平王李隆基已经预示了一些征兆,自古皇室多无情。每每牵涉到这把椅子的争斗之事,都是以鲜血的横淌为序章。这一点李旦当然知道,而他要做的,想做的便是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对于太平公主这个妹妹,李旦其实是同情多一些,他知道他这个妹妹始终是活在成功问鼎皇位的那个女人阴影之下;而至于平王李隆基,李旦也知道他胸中的宏图,也明白他地野心何在。但李旦并不感这些。他只是一味秉承着他地行事手段,奉行着中庸之道。试图将这一场必定累及整个大唐江山的一事压制到最小程度。

要做到这点,则找到一个平衡点。而又因为这两方地人无论是太平公主又或是平王李隆基都是绝对强势的人物,李旦也当然知晓这个平衡点首先也必须得具备能够平衡这两者地实力。